三招下来,也算有个说法了。桓晃确实是一个会做官的人,甚至“报仇”这件事,也是一个常见的“借刀杀人”的手法。官场的老油条们多多少少办过类似的事情,只是桓晃这一次事情没办漂亮罢了。
王司马见状,又恢复了喝酒流泪:“比不得、比不得,他这个城府,我活该被贬到楣州呀!”
袁樵反倒平静,类似的事情他从小听的、见的都不少,哭也没用、气也没用、骂就更没用了,不如沉下心来将自己的事情做好。他先将杨仕达的府邸、库房都封了,再清点俘获的人口,确认一万户是杨仕达吹牛,即着手拟定五千户的安置措施。同时上表朝廷,也将郭宜拿下山寨之后记得先把名册抢回来的功劳一并上报了。再有,三月了,再不抢种今年一季的收成就没了!
袁樵又开始厘清土地,着手兑现战时的许诺。
唯有崔颖,将眼睛放在了桓晃的身上。桓晃有下属,难道郭宜就没有了吗?崔颖悄悄将李四扣了下来,向他询问郭宜生前与何人交好,与何人亲厚,又有哪些人是郭宜的旧部。下属、奴婢告主,是要受到法律惩罚的,但是如果是为主人诉冤,那就是义举了。
这些人都在忙碌的时候,张轨到了!下马入辕门,先说好话:“圣人听说大军进展缓慢还有些焦急,不想县公已奏凯!看来老夫是白跑这一趟啦。”
桓晃谦逊道:“末将有负圣恩,折损了郭宜,愧见圣人。”
张轨打个哈哈:“年轻人,不遇些挫折还叫年轻人吗?郭宜是可惜,好在仗打胜了。唔,老夫也不算白跑一趟,我看呐,县公还是紧着些回京,向圣人好好解释。老夫就为县公将这里收一收尾,如何?”
桓晃也正忧心桓琚的反应,能早些回去解释也是不错的:“但凭老将军吩咐。”
张轨先让桓晃安心,再去见崔颖,转达了桓琚的旨意。崔颖当即便说:“老将军,还有一事。”低声将桓晃的事情说了。张轨大怒:“我原道是为了功劳,没想到竟是为了私怨!”崔颖道:“下官有事拜托老将军。”张轨道:“中丞请讲。”
原本崔颖还担心郭宜死了,桓晃一手遮天,不大好找证人。现在张轨来了,正好张轨也要办交割,按图索骥将郭宜的旧部找了来,何其方便?只要有人敢冒头,崔颖就敢借着由头往下查!
张轨道:“这个好办!”
张轨与崔颖见面商谈的时间并不长,接着是去见地方官员,给何刺史再上炷香。回来与桓晃办交割,兵也不是桓晃自己的兵,张轨接手也容易。看了桓晃的安排之后,张轨心道:【你明明有些本领,偏偏不走正道!瞧你这做完恶之后补救的法子,多么的周到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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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晃知道自己一定在桓琚那里得了差评,好在是宗室,叛乱又平定了。郭宜擅自发兵,功劳却是实打实的,他给圆了一场,他是主将……
交出兵马,桓晃依旧是带着自己的几十个随从,张轨还亲自带着自己的亲随,一路将他与崔颖送出三十里。王司马、袁樵等楣州官员都出来送行,桓晃分一半心神在袁樵身上,只见他神色如常,并不知道险些丧命的事。袁樵与崔颖只是说些场面话,该说的正事早就说完了,袁樵代梁玉向崔颖托了一件事:“王郎有劳中丞照应了。”
三十里外,驿站,看不到大营。桓晃带着些许忧愁,对张轨一拱手:“老将军,就此别过!”
张轨笑道:“是该别过的。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不给桓晃反应的机会,张轨的亲兵有备而来,按照早先规划好,先将桓晃按住,继而将桓晃的亲兵们卸了衣甲武器,有一个算一个,都捆住了塞进了囚车里。张轨这才对崔颖一拱手:“中丞,交给你啦。”
崔颖也一拱手:“多谢!”
桓晃猛然醒悟:“圣人要治我的罪吗?”
张轨道:“县公,老夫是个粗人,不懂你们的那些花花肠子。县公有什么话,回去对圣人讲吧。”说完,扬长而去。
崔颖更加与桓晃没话讲,没把证据锤死了之前,他是不会得意洋洋又或者自作聪明去诈嫌犯给嫌犯以可乘之机的。就是让桓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让桓晃猜出来他已经知道桓晃的“报仇”。【朝廷依法诛杜氏,是公义,你们还当成私仇了?!】崔颖一直认为,按国法办的案,大家都认了就得了,觉得冤枉了你再上诉。国法办你,你记私仇,简直是没有道理!
桓晃一路非常担心,他怕崔颖拿出酷吏手段来对他。不意崔颖一路都不搭理他,却不曾苛待他。大家都怕崔老虎,就怕落到他手里受苦,实则崔颖办案第一条要领是:不能让嫌犯、证人死了。
【总要将你好好带到京城,明正典刑!】
到了京城,崔颖第一件事乃是对王大郎道:“既然梁娘子有事要你办,你自去办。”
梁玉让王大郎捎了半麻袋的书信回来,家书,给朋友的书信,再有就是让家里转呈给宫中的告状的信。里面除了报平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桓晃要报复所有整过杜家的人啦!
王大郎是丰邑公主的旧仆,家书送到梁家之后,第一站就是去丰邑公主那里。
丰邑公主与梁玉也不知道是哪辈子结下的孽缘,两人在对方眼里都不是最值得结交的人,却又偏偏狐朋狗友地玩到了一起。两人之间淡薄的友谊是有的,互相的利用也令人啼笑皆非。
前年,梁玉试图削弱杜氏的势力,撺掇着丰邑公主离婚,丰邑公主转头把杜府告了个谋反。去年,丰邑公主为了对付“四凶”,想让梁玉跟着一块儿抱团,梁玉转脸把“四凶”砍了个精光。
今年这是第三次,梁玉给丰邑公主的信写得很直白,杜家记恨袁樵,是因为袁樵审过杜家。您对杜家做过什么事呢?
丰邑公主五雷轰顶:“那群死囚徒,他们敢!我看姓杜的就没有一个好人!”丰邑公主紧接着便命人备车,她要去找晋国大长公主——当年审杜氏的案子,萧家也有份儿的!还有黄赞和纪申呢。怎么着?现在还想记仇啦?都去死吧!
老一辈小一辈的公主一碰头,丰邑公主将梁玉的信抖给晋国大长公主看。大长公主扫了两眼便骂了起来:“圣人还是太宽容了!有些个贱皮贱骨的,你对它越好,它越猖狂,养狗咬主人就是欠教训!走!进宫去!”
晋国大长公主带着丰邑公主,直入宫中求见桓琚。
出来拦住她们的是程祥,这个宦官越来越显出些沉稳的模样来。笑得也不像前两年那样夸张了,扯个温和的淡笑,程祥道:“两位公主,圣人正在发怒呢,现在可不是个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