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度最先镇定,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梁玉直起身来:“我问先生这上头写的什么,先生不肯说,就这样啦。”
萧度迟疑地看向袁樵,袁樵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地问:“谁将那个放在这里的书架上的?”
萧度低声问道:“那是什么?”
袁樵与他咬了一回耳朵,萧度也觉这事巧得让人想挠墙。这房间是现腾出来的,谁想得到这里面混了些不大好叫小姑娘看的东西呢?也不是词不好,就是不大适合袁樵讲给小姑娘听。
不对,这事最大的毛病是袁樵就不该被拐了来干这个事!
萧度让梁满仓父子进来,中间还夹着个“翻译”,舱房瞬间满了。弄明白了原委,梁满仓便喝斥女儿:“学就学,现在是学斯文人啦,不跟你学手艺似的,追着师傅要她教。你得像个文人儿!”
行吧,反正眼前是糊弄过去了。
对梁家不用怎么道歉,将事情跟梁满仓稍稍解释即可——梁满仓是个明白人,知道进京还得靠着萧度等人,自然不会闹。对袁家就比较麻烦了,陆谊、萧度带着朱寂,先给袁樵道歉,更要紧的是给袁樵的祖母刘氏、母亲杨氏道歉。
刘氏和杨氏也是当时名门,刘氏嫁入袁家时,公公、丈夫、叔伯都还在,情境尚可。然而这些人先后凋零,这一支便显出衰落的样子来,后来儿子也死在外地任上,日子更不大好过。杨氏也是,嫁进来的时候情况显不如婆母,也是能过得下去的,直到丈夫死了。
杨氏的丈夫、袁樵的父亲是个好心人,堂侄、袁樵堂兄弟家因孩子生日不好,要将这孩子扔掉,劝说不得,便自己抱了来抚养。养不两年,他也死了。殡事上,刘氏做主,就将这孩子充作顺孙,也算是袁樵的儿子了。
就这么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一共四口,共一艘大船拖几艘缴了好处的商船。所以遇到陆谊三人的船队,才要并在一起上京,以期有个照应。
不想袁樵在外面受了这等闲气!杨氏的眼圈儿当时就红了,刘氏只是叹了口气,道:“罢啦,都是小孩子不懂事。既然嫌我们碍眼,就不在贵人面前晃荡啦。”
萧度哪经得住这句话?长揖到底:“我们年轻不懂事,您原宥则个。”
刘氏是想把朱寂打成个猪头,可形势比人强呐!杨氏嘤嘤的哭,哭得陆谊等人如坐针毡。双方都知道,这事最好顺顺利利一页纸揭过,对大家都好。反复几次将姿态做足,双方很有默契地将事情给遮了过去。
陆谊极和蔼地问袁樵:“六郎有何打算呢?”
他们是打算进京投刘氏的娘家的,刘氏的哥哥现在京中做官。袁樵却故意说:“独行恐遇险,不若依郎君同行。”
“好!”
“书,我会接着教的,有恩就要报么。”袁樵口角带起一丝笑来。
朱寂装了半天孙子,终于忍不住了:“你小子,差不多得了,我都知道错啦。梁氏外戚,你与他们厮混像个什么样子?”
刘氏也说:“六郎,不要小孩子脾气。”
袁樵认真地回刘氏道:“阿婆,咱们以后难道就不与外人打交道了吗?还是要的。要觉得这就算委屈了,进京之后委屈的事情只会更多。况且萧郎能放下身段做的事,我是什么人?又做不得了吗?行的。”
他摆出这个道理来,陆、萧二人都点头,心道,年纪不大,比朱九明白多啦。刘氏也点头,只有杨氏觉得儿子真是太委屈,呜咽的声音更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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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袁樵又到了萧度的船上。
今天讲好了,他只管教授小郎君们。袁樵心中遗憾,还是收敛了心神,踏进了舱房。这间舱房更大些,人也……咦?
“你怎么在这里?”袁樵吃惊地看着梁玉。
梁玉穿一身男装,也戴着幞头,站在最前面一张席,见到他,梁玉也挺高兴:“先生好。又见面了,我家人还是不懂官话的,也都没识过字,有劳您了。”
“你……不跟那些小娘子们一道学的?”
“我爹跟萧郎君商议好啦,我跟哥哥还有侄儿们一道学。”
袁樵想反对,想到昨天她的模样,又改口道:“那便坐下吧。时间紧迫,能学得有限,从千字文开始吧。”他是有私心的,万一梁玉进京之后,家里不让她再学了呢?千字文,顾名思议一千字,不重复,会了这一千个字,以她的聪明,以后想自觉也容易。且每句都是个典故,记下之后,也能听懂不少话了。
口里说的却是冠冕堂皇:“千字文压韵,朗朗上口,于学官话也是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