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莫如笑,“好几年没见二叔,不知变样子了没?”
谢太太笑,“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怎能不变样?”
祖孙两人略说了些闲散话,谢太太面儿上露出些微难处,欲言又止的样子,谢莫如道,“祖母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既是欲言又止,也是欲言的,谢太太叹口气,道,“要说起来其实并不是咱家的事,只是你舅太太哭天抹泪儿的同我说过好几遭,三老太太也是唉声叹气呢。”
谢莫如不解,这“舅太太”三字说的是谢太太的娘家嫂子朱太太,三老太太说的是谢家三房的三老太太,两人根本不搭边儿的,平日里都不大相熟。谢莫如实在想不出谢太太话里的意思,便道,“舅太太与三老太太能有什么事愁成这样?”
“是阿雁,看上江姑娘了。”见谢莫如的确不知,谢太太无奈,“这辈分也不对呀。”
谢莫如初闻此事,微微颌首道,“雁表兄倒是好眼光。”说着将话一转,“他看上行云,行云看得上他么?”
谢太太顿时脸上一僵,谢莫如又道,“祖母何须为此事烦恼?”这的确是与谢家不相干啊。
谢太太道,“我总想着,两边儿都是亲戚,自然是两边都要圆满才好,何况这等私情之事,倘传出去,怕是哪个都讨不得好去?尤其江姑娘,女孩子家,哪怕冰清玉洁,可一旦有了流言,外头那些糊涂人,哪里管这流言是真是假呢,第一不利的便是女孩子。人既在这俗世中,还是得多想一想这俗世的规矩。江姑娘向来等闲人难入她目,要是旁人,我也不会多理这事,我想着,你与江姑娘素来相近,你们既是朋友,还是给她提个醒儿才好。”
谢莫如点头,“我知道了。”
谢太太松口气,道,“江姑娘毕竟年轻,虽然前头有说过戴发修行的话,她这样的人物,真要修行一辈子,也可惜了。”
“人各有志。”谢莫如道,“再者,人生苦短,能随心畅意未尝不好。”
谢莫如既应下劝解江行云的话,谢太太也就放心了,中午用过饭便辞了去。
谢莫如倒不急着找江行云,江行云年下事忙,何况,她不找江行云,江行云也会来的。江行云年下过来,一则给谢莫如送些年礼,二则与谢莫如说一说生意帐目上的事。江行云一向自有规矩,哪怕谢莫如从不查帐,她也要同谢莫如说明白的。
俩人先说正事,及至用过午饭,两人在暖阁里说话,谢莫如方提起朱雁之事来。江行云饮一口热乎乎的奶子茶,道,“朱大人哪,我与安夫人一道行猎,倒是见过几回,怎么了?”
谢莫如对她佩服之至,道,“你怎么与安夫人认得的?”她与安夫人略见过几回,也没到江行云这种一同狩猎的熟识度。
江行云搁下玉盏,右手抚一抚左拇指上的一枚胭脂色的红玉扳指,道,“我在冀州买了几处山林做行猎之用,打猎回来时遇着安夫人,就认识了。极爽俐的一位老夫人,武功箭术都不错,朱雁原是南安州的官员,他与安夫人也认识。我邀安夫人行猎,他一道跟了去。”
“祖母过来与我说,说朱雁对你情根深种。”
江行云朗声一笑,她本就生得极美,但此时纵情大笑,那眉宇间的一种光辉简直非美丽可以形容,江行云直接道,“帝都城里对我情根深种的多了,多他一个也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他如何是他的事,他虽不错,我对他并无爱慕之意。”
谢莫如道,“那我便做个恶人,告诉他收敛些如何?”
江行云想了想,“朱大人对我并没有放肆之处。”
“他要对你放肆,我就不只是让他收敛了。”谢莫如低头呷口茶方道,“他的心思不该叫人看出来,这样对你不利。”
江行云坦坦荡荡,也就随谢莫如了。
谢莫如很直接,差人去叫了朱雁来王府,朱雁还糊涂着呢,想着虽自家姑太太嫁了谢家,但他自己同谢莫如一直根本认都不认识,更无从来往,怎么五皇子府的人就来请他过去呢。
朱雁是受召回朝,如今并无官职在身,且年下时节,他这些年不在帝都,今趁着在家的时候,亲戚朋友之处也要多多往来,重叙寒温方好。他这正忙着呢,五皇子府的外管事就来了,王妃请他过去说话。把朱家一家子都给惊着了,不要说两家本是亲戚,便不是亲戚,谢莫如的名声,如今在帝都城也响亮的很。
朱太太心下发悬,对着孙子千叮咛万嘱咐,“王妃娘娘既叫你去,想是有话同你讲。你好生听着,莫要惹她不快。”其实帝都城里有名声人女人也不少,像文康长公主,也是出名的霸道人,但文康长公主再霸道,充其量不过是不给人留颜面,霸道也还属于文斗的范畴。谢莫如不一样啊,去岁打卫世子夫人那两记耳光,朱太太的品级还够不上去承恩公府参加寿安老夫人的寿宴,但她听说此事后都跟着心肝儿颤了好几日,觉着谢莫如已超越了霸道的境界,简直就是个霸王啊!
这样的一个女霸王,突然要把她孙子召去,这是要干啥?朱太太都不敢想,只得千万叮嘱孙子莫要得罪了谢莫如,甭看朱谢两家是姻亲,谢家三房老太太与谢莫如还是同族长辈呢,谢莫如照样六亲不认。
朱雁虽不知谢莫如要做甚,从身份上却是不好叫谢莫如久等的,只得收拾一番随着五皇子府的外管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