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鲁朵东两百里,土剌河上游的夏牧场正是水草丰美的时节。
河岸两侧的芨芨草长得比马腹还高,风一吹便掀起绿色的波浪,羊群踩在酥软的草甸上,蹄子缝里都沾着嫩草的汁液。
这里是处罗思部春夏时节的栖息地。
年轻妇人兀伦娜蹲在河边取水,看着远处欢快吃草的羊群,脸庞上露出了轻笑道。
“你们看那只黑羊,前天才到膝盖高,这几日竟胖得快走不动路了。”
旁边捶打羊皮的老阿妈们都笑起来:“夏牧场的草是腾格里赐给咱们部落的宝物。”
“去年我家的牛在这里养了三个月,下的犊崽比往年重三斤呢。”
“就是阿爸走得急了些。”
另一边,梳着双辫的少女阿古拉往羊皮袋里装奶豆腐:“说好要带咱们去折折运都山参加庆典,结果自己先赶去了。”
少女的阿爸正是处罗思部的首领,去折折运都山拜见铁木真了,所以便没能去参加窝鲁朵会盟。
兀伦娜直起身,望着西北方的山峦道:“听说王罕大人要把汗位传给铁木真首领,阿爸赶着去道贺呢。”
“前些天出发前还说,只要咱们处罗思部第一个归顺,铁木真首领能赏咱们克鲁伦河下游的牧场——那里的冬天可比这儿暖和多了。”
兀伦娜乃是少女阿古拉的嫂子。
换言之,这些女人全都是处罗思部落中的贵族女眷,所以才能如此悠闲的讨论草原大事、牛羊草场等等。
而那些奴隶和女奴们,此刻还都在卖命的干活,换取主人一点可怜的赏赐来填充饿扁的肚皮。
就在这些妇女们说笑之间,兀伦娜忽然眉头微皱,目光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抬头看向天空:“是要下雨了吗?”
但天空一片晴朗,没有丝毫打雷的征召,可为什么感觉到隐隐的有低沉的闷声传来?
不仅是她,那些年长的女人们,也全都感觉到了。
起初众人以为是马群跑过,直到震颤越来越烈,连河流中的水都晃出了涟漪。
阿古拉忽然一脸惊恐,指着西边的地平线尖叫起来:“那是什么?”
此刻,一道白色的浪涛正从天际线涌来,阳光下泛着肃杀的冷意。
不是羊群,不是马群,是无数身披白甲的骑兵,甲胄边缘的红边像血线般刺眼。
最前头的旗杆上飘着白底红边的日月战旗,旗面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要撕裂草原的晴空。
“是骑兵!”
一名老妇最先惊叫,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兀伦娜也是反应过来,伸手去拉拽吓得发呆的阿古拉,丢弃所有东西就往山林里跑。
可脚下的土地震颤得越来越厉害,北疆军的铁蹄已到了近前。
王九手持一把钩镰枪,跟着大部队向前冲刺,手心里都已经攥出了汗。
之前虽然也在西夏当过兵,但都是小打小闹,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规模骑兵军队的冲杀。
铁骑滚滚奔腾的场面让他心神澎湃,那些惊恐逃窜的敌人在他眼中似乎变得如蝼蚁一般弱小。
渐渐的,王九适应了这种强度的冲杀,完全忘记了紧张不安。
“杀~”
都尉赵武的吼声从前面传来。
王九猛地夹紧马腹,面露狰狞:“杀!”
在战场上,越是怕死的人越容易死。
将眼前的敌人杀光,便不会再有人威胁你的安全。
这是赵武在开战之前说的话,王九牢牢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