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七茜儿进城这件事还是很招眼的。
惠王府那么大的一座宅子空在那边,就多少眼睛盯着,多少人想得到。
可最后却便宜了看大门的契约奴,那佘青岭是佘青岭,陈大胜是陈大胜,他们父子情深是他们的事情,有的人想看不起你,就总会用旧账嘲笑你的本根。
没见从前做了皇帝的人,也被文人评做无赖混混,色胚脏货,至于你做的那些利国利民的好事,人家是不屑说的。
他们讥讽,也不过是想显示那么几分跟旁人不一样观点。
再加上七茜儿连续两年在庆丰混着,她跟燕京无从交际,高冷的久了旁人就觉着她眼高于人,大家便想找个场合奚落几句,好出出胸中郁气,可一直到七茜儿入了惠王府,她便从此不出去了?
这就把一些人气死了。
逢年过节,娶亲纳妇,你不觉着你家连一张体面帖子都没有,就寒碜了点儿么?
完全不会,某小娘子就怕旁人打搅她。
眨巴眼儿盛夏八月初,崔二典娶了柴氏进门,李氏,寇氏,陈丁香的孩儿百日,陈家俩媳妇再次给亲卫巷开两朵花儿,人丁香就给老崔家生了胖小子。
三个小孩子打出生,老太太就彻底忙活起来了,人家这偏心眼是很明显的,就每天去孙媳妇那边看一眼,问奶好不好,问吃了点啥,问小孩儿可闹人?问完人就走,半烛香的功夫人家都不肯多呆。
她倒也不是嫌弃生了俩孙女儿,老太太不讲究这个,她就是偏心眼被她一手带大的丁香。
你要说这是个正经婆婆,俩孙媳妇儿还能生气,问题是这是个老祖宗,人家来看看你还得感恩戴德,也不能计较不是。
好在陈家家底还算可以,雇了奶娘,还有家下奴婢使唤,自是风平浪静,可老太太跟崔家就不平静了,她就恨不得长在泉后街崔家,就差亲身上去伺候孙女月子了。
她如今什么声势,朝廷诰命夫人,一脚迈八脚跟的富贵人儿。
富贵是有了,可她根骨里还是个乡下老太太,该看到的地方是一点不懂,不该看到的鸡毛蒜皮就处处是毛病。
那崔家老太太本刁蛮,可惜她如今人在屋檐下,住的是媳妇儿的嫁妆宅子,还活在媳妇儿哥嫂的眼皮子下面,她儿子升官要靠舅兄,她家里吃的肉蔬果子都是人丁香的几个哥时常贴补的。
她招惹不起老陈家,就变成了个叨叨怪,还每日里跟老太太作对,孙子她自稀罕,偏脾气孤拐就不说好,张嘴便是谁家女人不会生养?这话便最气人。
陈家老太太能让她站了上风?门都没有!这听了几次不好的之后,就折腾的本要糊涂的老太太,她忽就精明起来,了,人家如今不得了了,就浑身都是赶着驴车扬鞭万里随军的气势。
将整个的后半生,都赋予了崔家老太太。
她孙女每天吃几个鸡子儿,她都要先接了碗,拿筷子捞出来数个清楚,若是少了一只,她能坐在人家院里把人家全家挤兑的不敢出门。
那崔家老太太也是个奇人,明明就知道输定了,偏偏不服气的越战越勇,丁香坐了个双月子,她们就吵了个双月子。
如今这世上什么东西人家都不要了,崔家老太太就想临死前赢上陈家那老瘟婆一次。
陈家老太太能如她的意?没门!
好在丁香脾气大,崔佑也是个想得开的,不然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两家老太太势同水火,若是放在前生或入京之前,七茜儿指定要参与进去帮老太太们调和一下。
现在?她忙的要死,就不想搭理这茬儿了。
怕老太太厉害过了,给自己寻点毛病出来,也不能见麻烦人家成先生,她就为全家请了个看老人病的郎中守着。
又让丫鬟婆子仔细侍奉着,仔细老太太吵输了气倒,仔细老太太嗓子吵累了……
盛夏燕京热闹很多,还有那位疯尼,人也不知道在哪儿躲着,九思堂都要把燕京掘地三尺,可到了约定的日子,人家便神出鬼没的带走谭士元一只眼睛,皇爷这下彻底震怒,孟鼎臣被罚俸三月,九思堂分令再次挨了板子。
而这一次,京里几大衙门都没有参与,大家都是一样的二品衙门,你孟鼎臣起先就看不起人,还不爱咱们掺和着,那咱就不去了。
归根结底,打朝廷脸又出力不讨好的案子,谁爱去谁去呗。
这日早起,陈大胜终于躲不得懒被皇爷派人骂了几句后,满腹不甘愿的大梁宫值更去了,七茜儿总算送走这罗嗦货,便长出一口气。
有的人在人间作用实在不大,他在家你就甭想忙活事儿,就只围着他转就成了。
等那人走了,七茜儿这才坐着婆子们抬的竹轿去了侧库,她也存了一堆账要给人家结算呢。
这一进院儿,她便看见人家葛三素穿着一身粗糙麻衣,挽着爷们的发髻,头上粗糙插着荆条,脸嗮的黑漆漆的样儿,正男人般的蹲在地上,毫不在意的跟送料掌柜扯皮呢。
惠王府家富贵,从前花园小径多用鸽子卵大小的鹅卵石,拼成各色花样做路。
现下这不是收拾屋子么,七茜儿便看了看旧建筑,见许多花路都破损不全,想买些材料找匠人好好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