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茜儿从炕上蹦下,双手支着顶棚往上怼怼,看实在靠不上,这才松手回头,看着眼巴巴的老太太道:“您~甭指望我!我新来的肉都没得二两的家雀儿我能干啥?您说的,我是来您家躺福窝儿的,这您可不能瞎说,那不是骗人呢么?
您是谁?是有三果子孙儿的老太太,少谁还能少了您的?他们若敢这样,就让他们试试,吐沫星子都淹死他们。”
听她这样说,老太太脸上总算露出笑来。
便是笑,却也是强笑了。
老太太苦笑叹息:“哼,我也是没行好了,哎!从前那行乞的打咱门口过,我就舍不得给人添把吃喝,你看,就报应到这里了……”
老太太嘀嘀咕咕的嘴巴里要死要活,七茜儿拽过筐子把里面的铺盖拽出来,她忙自己的,并不接老太太这些没盐味儿的淡话。
“……你说妮儿,我咋就这么生气呢,她都吐到我脸上了,我还忍她?我还不如找根绳儿吊死在门前一了百了呢……”
七茜儿叠好铺盖翻翻白眼儿,语气里带着一丝狠叨叨的语调说:“成啊,您去就得了,我指定不拉着您!多好啊,您没了大家也就哭几声,说不得心里还乐呢!
个傻老太太恁想不开,省大家侍奉你给你养老了!
新朝了,一家官身果子,半口没咬你利落的给人家蹬腿儿挪窝儿了,真是命薄享不起福!嘿,到了那会儿该热闹了,我四叔媳妇逼死老娘大不孝,果子他是也做不得了,乔氏也不能留了,这下好了,鸡飞蛋打人家能依你才怪?明儿坟头都不惜的给你烧纸您信不?”
七茜儿对老太太瞪眼,就吓的老太太脖儿向后仰,这就是个不吃嘴上面上亏的,她嘴巴还不落地呢:“那就便宜了她?”
怎么可能,她霍七茜回来,谁都能好过,这乔氏她想都别想。
“便宜?您看看我。”七茜儿指指自己的脸:“我可是您大大大的十贯钱,五十斤粮食聘回来的识字识数的媳妇儿,明儿您借个笔墨,前前后后我给您写明白了,您就托人给前面您那孙孙,还有我家臭头带个信儿,一个子儿~都别往回捎!”
老太太战战兢兢的点头,磕磕巴巴的说:“好,好,就这?”
看老太太害怕,七茜儿莫名想笑,想不明白啊,这样的老太太,自己为什么以前那么怕她呢?
也不是那么可恶啊,还,怪可怜的。
七茜儿上下打量这没出息的老太太,她吸吸气:“对,就这啊!哎呀!您看着也是明白人,怎么就想不通呢?大的您靠不上了!那就给小的费费心,您多暖暖人家。瞧那好宅子您就给占着,四处多走走看那能收拢的家伙事,还有好家当您就给整回来置办着起来,反正如今都是无主的东西。
您都七老八十了,还做这么些事情,他们要是不念您的好,那也算不得人了,回头死了阎王老爷那边,他们都交代不过去吧?”
本来郁闷的老太太眼睛越来越亮,等到七茜儿说完,她就抚掌欢喜到:“对对!我就这么着,我从此就这么着!就让他们全家流浪去,一根毛我都不给他们占我,等着吧!”
老太太解气儿般的蹦下炕,走到门口却又加了一句:“那,那我走了啊?那,那七品的还真的进不了京啊?七品不小了啊?果子那也是两三个大光钱儿一斤呢……”
七茜儿都被气咳嗽,这小心眼儿的。
好,她就给她详细的絮叨絮叨,也省的她神神鬼鬼背后吃心。
“您安心,进不了!一准儿不成的。旁个我不清楚,可京里那些事儿我在家里也没少听。那前朝都是徐徐入的京,三年一次赶考慢慢来的,如今咱这是啥,那是呼啦一下子前朝没了,新朝的这些官员天南地北的又呼啦啦带家眷都过来了。
人家燕京的屋子不比庆丰遭了天谴,人那边还有大活人世世代代的住着呢,也不能撵着走不是,如今皇爷紧迫着就想要点民心,又何苦占人家祖宗传下来的家业?
您甭看这庄子是乡下,这儿挺好的,离着上京不远,快马也就俩时辰到,那从前京里有的是买不起房儿的京官儿,还有在外郡的官儿,人可都庆丰城里买宅子呢。
我们那边庄头家的婶子说,咱这边的庄子从前大多是前朝大老爷们家的赏封,那可是前朝开国第一批就封的,您想想?这地儿不好,也不能封给他们不是?那些前朝的,他们不怕掉脑袋就只管回来。”
老太太思想半天,就硬硬吃下这道理,还巴结般的点头说:“可不是!”
说完她抬眼看七茜儿,想着,真是万没想到,就想着完心愿,也是一时想行好来着,怎么就给家里找来这样大的一个祖宗。
祖宗便祖宗吧,好歹啥也知道,总比两眼瞎的强百倍,只可怜她的臭头了,真是奶奶对不住他,只说是这孩子孝顺又傻憨,她就偏疼着些个,谁能想到呢?
成群的乌鸦飞过金銮宝殿的上空,金甲银刀的将士骑着威风漂亮的马铠于兴和门前列队而过……
鼓乐旌旗招展,将几坨乌鸦粑粑荡在了重华门楼的一个角落。
吃了北方风沙的声音充满的困惑的请教。
“大哥……?”
“……,……,……恩……?”
“……你肩膀上有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