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通风口开大些!”
窑主老赵手持长杆,一边调整陶制风阀,一边大声吆喝。
汗水顺着他虬结的脖颈滑进腰带,在粗布衫上晕开深色的汗渍。
几名年轻工人应声而动,他们手臂青筋暴起,合力转动沉重的轮盘,随着“吱呀”
一声,窑底的进风口豁然洞开,新鲜空气裹胁着煤灰涌入,窑内火焰顿时腾起数丈,将整个窑场照得亮如白昼。
“这火够猛!”
老吴抹了把糊满煤灰的脸,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用木炭烧三天三夜的窑,现在两天就能出活儿!”
他话音未落,窑内突然传来沉闷的“嗡鸣”
,这是温度达到极致的征兆。
所有工人瞬间屏息凝神,目光紧紧盯着窑顶的观察孔。
那里渗出的青烟已从灰白转为透亮,正是火候完美的标志。
开窑的梆子声响起时,整个窑场沸腾起来。
随着沉重的窑门缓缓开启,热浪裹胁着耀眼的白光扑面而来。
一摞摞色泽均匀的青瓦整齐排列,表面泛着温润的釉光。
红砖棱角分明,敲击时发出清脆如磬的声响。
窑工们顾不上烫手,徒手将砖瓦搬出,粗糙的手掌在砖面摩挲,感受着令人安心的坚实触感。
“老天爷!
这砖瓦烧得跟玉似的!”
闻讯赶来的百姓挤在窑场门口,惊叹声此起彼伏。
卖豆腐的王婶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瓦片表面细密的冰裂纹:“这纹路多规整,下雨保准不渗水!”
拄着拐杖的李大爷颤巍巍地抱起一块红砖,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当年修祠堂用的砖,都没这般密实……”
盐场蒸腾的热气中,十八口巨大的铁锅正咕嘟咕嘟地翻涌着白色浪花。
盐工们赤着膀子穿梭其间,古铜色的皮肤上挂满汗珠,在煤炭炉火的映照下泛着油亮的光。
以往需要三人合力才能搬动的卤水木桶,如今借着蒸汽的推力,沿着新铺设的竹管滑道轻快地滑入铁锅。
“快添煤!”
老盐工周阿贵扯着嗓子喊道,他布满老茧的手熟练地将乌黑的煤块抛进灶膛。
火苗瞬间蹿起三尺高,舔舐着锅底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比往日木柴燃烧时的声响更沉更烈。
锅内的卤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白色的盐晶开始在锅边凝结,像是给铁锅镶上了一层银边。
年轻盐工阿福用长柄木勺搅动翻滚的卤水,溅起的水花在他手臂上烫出红点,他却笑得合不拢嘴。
“周伯!
您瞧这结晶的速度,以前熬三锅的时辰,现在能出五锅!”
周阿贵眯起眼睛,看着锅内迅速堆积的盐巴,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笑意。
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却抹了一手煤灰,反而把自己弄成了大花脸。
“可不是!
过去烧柴,火候总差那么几分,现在这煤火又稳又旺,连盐渣都少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