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邺城,温暖,舒适。
行宫议事大殿。
站在左侧首位的高澄睡眼惺忪,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出列的司空孙腾正慷慨陈词,历数多年来高欢是如何匡扶社稷,有功于国。
喷了许多口水就为了能陈述一个道理:天子应该为高王加九锡,也必须给高王加九锡。
九锡可是个好玩意,本来只是天子赏赐的九种礼器,代表天子对大臣的最高礼遇。
只不过因为被王莽、曹操拿到手过,给这些物件添上了另外一层含义:家里没人受过九锡也好意思谋朝篡位?
昨天得了具体消息,高欢明天就能入邺,不赶在大丞相进城之前搞定这事,难不成还让人家站在议事大殿上,看着众人为他请赐九锡?那多难为情啊。
前两天司马子如找到高澄说起过这事,高澄欣然同意,毕竟要维持邀宠卖乖的孝子人设。
整件事情是由孙腾起的头,孙老大人自从收到高欢的劝慰信,就好像变了个人,每次遇见高澄,态度总是很恭谦,或者说,卑微?
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孙老大人还觉得不够,应该让高王看见他的体贴。
还有什么比为高欢发一张篡位资格证的做法,更能体现他的一片赤诚?
孙腾上蹿下跳折腾得厉害,但高澄觉得他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光是从前天司马子如脸上犹豫纠结的神色,高澄就能猜到这事的结果。
“孙司空这番话说得实在荒谬。”
当先出来呵斥的是年过六旬的侍中,华山王元鸷,平日里不争不闹,只是因为不值得,但都到了这个紧要关头,哪还能不出来吼两嗓子。
要当这个出头鸟,胆子自然不会小,元鸷那可是当年河阴之变时,跟尔朱荣站一起笑看洛阳两千多宗室和大臣被屠杀的狠角色。
因为是尔朱氏赐的王爵,咸阳王元坦有次喝了点酒,质问他:你这种人凭什么也能封王。’
元鸷笑嘻嘻回答:因为我曾经砍下反叛的咸阳王元禧的脑袋。
很不巧,元坦正是元禧的儿子。
“自古以来异姓加九锡之人,哪个不是乱臣贼子,莫非你孙司空记恨尚书令(高澄)曾羞辱你,要构陷高王谋逆不成!”元鸷逼问道。
孙老大人心里恼怒:咱两这是谁在构陷?
“我没有!你莫要血口喷人。”
“你分明就是心怀祸胎,你居然枉顾高王恩义,陛下,臣请诛这薄情寡义之人,以还高王清誉。”
“你、你。。。”孙腾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连话都说不利索。
眼见孙腾吃瘪,元善见自然乐得瞧热闹,至于诛杀孙腾这种话,他也只是当玩笑听,不过这个玩笑确实逗得他心里高兴。
“华山王这番话请恕司马遵业不敢苟同。”(司马子如字遵业。)
终于,司马子如还是下场了。
司马子如品行不怎么样,却对元魏还是怀有一定的感情,不过做为高欢的亲信,至少这不能算优点。
当然,他在这件事的立场偏向孙腾一方,毕竟他觉得高欢不可能接受九锡,既然这样,让高王看见大家对他的心意也只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