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骂骂咧咧,鼻子里喷着粗气,不断的问候着某字画收藏协会会长的家人。
林思成一听,就知道他骂的是丁良。
就说林长青穷疯了、把乾隆铁印给林思成的马老师和他是好朋友的那位。
年轻人稍好点,看到摊前来了人,小声提醒:“爸!”
老人抬了抬眼皮。
两大一小,男的帅气,女的漂亮,后面跟着个半大的小胖墩。
穿的挺光鲜,但太年轻,就说明没什么眼光。同时,也就意味着没什么购买能力。
老人只了瞄了一眼,再不理会。
年轻人倒是挺热情,忙迎了上来:“两位要看看吗,南宋马麟真迹,保真!”
林思成笑了笑,看了看老人:“不是市字画协会的丁会长刚鉴过嘛?”
年轻人的脸色僵了一下:他老爹骂了一路,该听到的早听到了。所以,还怎么保真?
他讪讪一笑:“丁会长眼力不行!”
林思成不置可否:“有没有手电和放大镜,借用一下!”
“有,有!”
年轻人忙点头,翻他老爹的包,老人撇撇嘴,不过没吱声。
东西递了过来,林思成拿放大镜,叶安宁主动接过手电。
两幅均为绢本水墨,表面都有真空膜,大致就像广告卡过塑的那种技术。不过比那薄很多。
一为丘陵水乡,构图简约,笔调淡雅,画中丘高林密,草木葱茂、风雨迷蒙。
画面极有层次感,由远及近:远丘、密林、劲草、水塘、茅舍,以及斜风,细雨。
景物极多,但布局和谐,既有山水之高阔,亦有草木之生机,风雨之间,却又透里一股宁静、淡泊之意。
意境极高,也极妙。
再看构图:典型的南宋马远首创的“残山剩水”布局,既仅取山陵一角,通过巨幅山林的喧染,与对角占幅极小的静物或人物,形成极具对比感的线条扩张力。
再看笔力:先以刚劲的“大斧劈皴”画出山陵,再以细碎笔触侧峰扫出密林、江水、静物。线条该粗时粗,该细时细,刚中有柔,柔中亦有力。
再以积墨法渲染,墨色由浓至淡,暮霭沉沉的江南天色跃然纸上。
林思成仔细数了数,至少喧染了七层。
退后再看,整画隐隐透光:留白处云雾流动,江心处浪波暗涌,既有云翻,亦有浪卷,匆匆一眼,却如咫尺万里。
后世,名家称马远为“马一角”,马麟为“马小景”,意为“一角小景,即见天涯”之意。
所以,只看画工与笔力,这幅画还真就像是马鳞之作?
琢磨了一下,林思成又举起放大镜,看那几方印:一为《玉池生》,一为《马麟》,一为《马氏家藏》。
刻工精致,深浅如一,唯有一点:太新,三方印都是一模一样的新。
中间还有两方,一方《甲东南》,一方《上湖高人》,应该是鉴藏印。但林思成回忆了一下,没什么印象。
不过只看极有意境的画风,极为独特的画工,林思成还是觉得,这幅画像是马麟真迹。
看林思成的眼睛越来越亮亮,叶安宁声音极低:“感觉,太新!”
“是很新!”林思成想了想,“但只看画工,你跟着师母在字画馆,应该见过类似的画作吧?”
叶安宁顿了一下,点点头。
故宫之中,马远马麟父子的画作均有收藏,如马远的《踏歌图》、《山径春行图》,马麟的《层迭冰绡图》和《静听松风图》等。
回忆那两幅画,与眼前这两幅有很多相似之处,特别是后两幅中的“小景写意”的构图方式、“劈皴细触”笔工,与眼前这幅如出一辄。
但还是那句话,太新……不,可以这么说:就没一处不新的地方。
一是绢,虽然呈浅黄色,但这是画绢用黄蘖、橡碗子等植物料染过后,本身就应该呈现的色度。
如果存放八九百年,真丝必然老化,绢色已经暗黄,彻底失去光泽度,绝不会是眼前这种“新的发亮”的视觉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