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领导、老师、家长,亲……同学们——”
俞津杨一顿,皱了皱眉,继续往下念。
台下的老父亲这会儿已经换成长枪短炮对准他儿子,机位架得比剧组拍吻戏都要多两个,手机也没闲着,咔嚓拍了两张发给唐湘女士,汇报说:“你儿子好害羞,讲个亲爱的同学们跟要他命一样。”
唐湘回复:“你换他演讲稿了?死节日头你能不能靠点谱,阿杨青春期警告啊!”
台上的少年已经恢复如常,声音平静清冽,吐字清晰,有如玉石相击般质感的冷意,划过正在遭受烈日炙烤的午后操场。
“大家好。
我是初三一班的俞津杨,作为本届誓师大会的学生代表发言,我倍感荣幸,也深觉责任重大。
作为一百天的冲刺起点——
……
成长或许是一场蜕变,但成绩不是抱着侥幸心理等待奇迹降临。
老师们常讲天道酬勤,几分耕耘几分收获。
成功从来不是偶然,需要付出辛勤的努力和汗水。
这一百天里,我们将以最饱满的状态,争分夺秒,查漏补缺;同时调整心态,沉着应考——”
好刻板。
好正经。
好无趣。
李映桥蹲在高典的身后,看着主席台上一本正经、沉稳冷静的俞津杨,长长叹了口气,更坚定了她不要读书的信念,感觉他越读越傻。
“好!
说得好!”
梁梅蹲在一旁海豹式鼓掌。
李映桥斜乜她一眼,面无表情收回。
果然不能读书,刻板老师喜欢刻板学生,刻板的一生。
台上少年不卑不亢的声音还在继续——
“未来一百天我们绝不松懈,相信天道酬勤。
懒惰就像蛀牙,夜晚躲在被窝里偷吃的每一包零食,每一口都是甜蜜的陷阱,要享受当下的口腹之欲,那么就要承担未来拔牙时的疼痛和焦虑。
……
最后,预祝各位在百日后的考场上取得最终胜利,金榜题名。”
李映桥有过一次拔牙阴影,还是在小画城的时候。
李姝莉没带她上医院,而是去了附近一家牙科诊所——整家店面门脸窄得大概就她们家杂货铺四分之一宽,长长一条,挤在修车铺和早餐店之间的缝隙里,乍一看真的很像他们两家店的公共厕所。
县城的牙科医生一般都用自己的名字当招牌,蓝底黑字明晃晃挂着,生怕小孩子找不到人报仇似的。
李映桥那阵子就记住了给他拔牙的那位医生叫蒲丁。
她后来每次经过蒲丁的诊所都要狠狠给他一记白眼。
因为蒲丁给她拔完牙,有一小块棉球忘在她的牙床里,疼了她两个多月,半边脸都肿得像个发面馒头,第二次补牙李姝莉带她去市医院,结果从牙床里拎出一团埋了两个多月血迹斑斑的棉团。
后来李映桥知道,蒲丁的店面为什么这么小,是被人砸的。
牙疼那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作为李映桥的同桌,俞津杨就要忍受被她捶、被她咬和被她打来缓解疼痛。
除非真把她惹急了,一般李映桥也不太会下重手,咬两口见他没反应自顾自写作业,又把他的胳膊随手一扔,自己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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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师大会结束后,梁梅领着几个孩子往自己家去准备再给他们鼓鼓劲儿,分析分析今年的中考形式,顺便再敲打敲打李映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