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火车说天女是普罗州的祸害,说这番话的时候,他气得咬牙切齿。
李伴峰没作评价,厂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老火车低着头,往嘴里夹菜,夹完了之后不嚼,把嘴填得越来越满。
李伴峰问:「如果让你把另一半找回来,你愿意么?」
老火车把嘴里的食物一口吞了:「那我可就彻底疯了。」
李伴峰又问:「如果我请你把天女放出来,你愿意答应么?」
老火车放下了筷子:「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凶险袭来,老火车把杀意写在了脸上。
「我没疯,」李伴峰摇头道,「你不能一直这么分着,天女也不能一直这么关着。」
老火车摇头道:「我分不分着无所谓,但她绝对得关着,绝对不能让她回到普罗州,你不知道普罗州在她的掌控之下是什么样子。」
「普罗州曾在天女的掌控之下?」
老火车道:「因为当时货郎不在普罗州,打了天下,他不坐天下,他走了,没人能管得住那个祸害,普罗州被她随意拿捏,那场面你想都想不出来。」
李伴峰看了看机床上的油污,想起了一段回忆:「我在暗星局见过类似的场面,所有人都变得爱干净了。」
老火车道:「她爱干净,她想让宅修都变得干净,她想让进入宅子的人都变得干净,她想让整个普罗州都变成宅子,她想让整个普罗州的人都变得干净。」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干净」,老火车的嘴都不利索了。
李伴峰问道:「只是变得干净么?」
老火车笑道:「你觉得变干净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么?你知道什么是干净么?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为什么普罗州有界线?为什么别的地方没有?界线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一碰到界线人就没了?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所有普罗州人都觉得界线这东西是合情合理的?没有人去问界线是从哪来的,从什么时候有的,好像普罗州打娘胎里就带着界线。
你上绿水城的街边上去问一问,没有界线的普罗州是什么样子,你问问他们知道么?
你在普罗州随便找个地方问问,问问咱们当年怎么和圣人打仗的,看看有多少人能说的出来?
除了白集郡和岁荒原这样的地方,其他地方还有几个人记得打过仗?
为什么普罗州没有史书?就算没有正史,为什么连野史都没有?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愿意写史书?
因为他们觉得史书那东西不用写,不该写,也不能写!
汤世江是我最得意的门生,黑石坡办了那么多报馆,他知道有些事情应该被记下来,可没有一家报馆知道把过去的报纸搜集起来。
修为到了周八斗那个层次,总算醒悟了过来,他知道把旧报纸搜集起来,他知道有些事情该被记住,可他写了那么多的书,就是没想过要写史书!」
李伴峰惊愣良久,他抬头看着老火车,问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老火车笑了笑:「何家那大丫头是你相好的,你去问问她,问问她何家祖祖辈辈的事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你问问她亲朋好友的事情,她都记得明明白白,
可你问问她普罗州的事情,她肯定说不明白,你可能觉得何家大丫头脑子不好用,那你就去找个脑子好用的问问。
马君洋脑子不错吧,楚怀媛脑子好使吧?你去问问他们,家外边的事情,他们能知道多少?
家门里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家门外边的事情全都浑浑噩噩,这就是宅修的根性。
天女爱干净,可打扫干净的不只是屋子,还有普罗州的脑壳,时至今日,普罗州还是这个德行,因为天女把宅修的根性扎在普罗州了!」
李伴峰一阵阵晕眩。
仔细想起来,这些事情他都产生过怀疑。
别的不说,当初在普罗州叱咤风云的人物,身世没有一个说的清楚,其中娘子和洪莹是两个典范,这两个人在很多民间传说之中甚至变成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拿着红缨枪,冲锋陷阵的女将军。
这件事情很难查清楚么?
其实不难,当时的知情人有很多。
可宅修不愿意调查,这不是他们家里的事情。
有些事情甚至连李伴峰都不愿意调查,他的性情也在慢慢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