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蜡已经烧得只剩下半寸许。
长案上撑着额头睡着的女子,眉头深皱,长睫一颤,两行清泪滴落到案台上,手一滑,她头往下一点,惊醒过来。
醒来之后,是一片茫然。入眼的是熟悉的房间,北面是三进的雕花拔步床,东面的窗棂下是她的妆奁,南面立着一张雨后初荷图的屏风,屏风上映着另一边的暖阁。
暖阁内,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温书,此时翻过一页,上好的宣纸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初芸一顿,随即是大惊。
阎王爷把她阳间的家也搬地府了?
蜡烛燃尽,芯子一歪,巧的是她的衣袖挨得近,夏日穿的轻薄绢纱被火一炘,瞬间燎出一个洞,暗暗燃起来。
而王初芸还处在震惊当中,根本没曾察觉。
她凝望着屏风上的影子,影子合上书,站起来,绕过屏风走来。
男子一抬眼,便见西边案前燃起一团火。
他旋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拎起旁边的一壶冷茶泼了上去。
火光熄灭,屋里光线也暗了下来。
漆黑之中,一股焦煳味夹杂着男子身上冷松皓雪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袖子起火,在想什么?怎生一点不曾察觉?”清越冷泉般的嗓音带着一丝愠怒,复又拿起案上的火折吹燃,重新点上一根蜡。
屋子恢复光明。
男子已经在她近前,正伸手欲捉起她的手腕查看。
王初芸迅速躲开,这时她才察觉,她的手腕有点疼,烧着皮肉了。
疼痛让她瞬间清醒,抬头与男子的目光一对,惊惧地向后退开。
脑海里轰然炸开,她忽然意识到,自已竟还活着!
她不是死了么?莫非那一切都是梦?
亦或是前世?
她余光瞥见墙上挂着的年历,宣德十七年四月初七。
怎么会?
她被关入大牢时分明是宣德十八年正月十五。
时间不对,她回到了十个月以前。
究竟是回到了过去,还是梦见了未来?
正在她心神震荡之际,卿无尘走了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我看看。”
手腕上红了杯口那么大片。
男子蹙眉:“过来。”
王初芸想起顾嘉惠的话:是七表哥的意思,只得舍弃表嫂。
王初芸如见鬼魅,第一反应是跑,昔日她爱慕的男子现在就像抓他回阴曹地府的牛头马面,恐怖如斯。
好在很快镇定下来,她想起一件事,今夜是他们的同房日子。也就在今夜,她怀上了第二个孩子。
是的,他们的同房还要看日子,卿无尘定的,每月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