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有些高,苏莺一只手提着裙子,另一只手微微抬起。
谢长宴不明所以,苏莺于是使唤他,“扶我一下。”
她话音未落,一旁的珍珠、翠环、玉蝶便看好戏似的朝她看过来。
毕竟小将军出身矜贵又战功赫赫,怎么可能会主动伺候个低贱的、连妾都算不上的给人留后的女子?
却未想到下一刻——
谢长宴“哦”了一声,身体微微前倾,左手把住马车车厢,右手握住苏莺的手,扶着她稳稳当当地上了马车。
“……”珍珠、翠环、玉蝶:假的,一定是假的!
……
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
谢长宴闭上眼小憩,苏莺还从未坐过这样宽敞的马车,好奇地凑过去戳了戳他的酒窝问他,
“这样兴师动众,你要带我去干什么?”
他有些无奈地睁开了眼,“去把你卖了。”
“卖给谁?卖了多少银子?钱能平分吗?”苏莺倒是很高兴,
“我养父母想要一百两银子把我卖给李太爷,我觉得我不只值一百两,小将军,你那边出多少?不能比一百两更低吧?”
这还是她第一次提及在养父母家经历的事,如此悲惨,她却仍是笑吟吟的。
谢长宴莫名有些难受,用了三个字评价她,
“蠢女人。”
苏莺也不生气,乐呵呵地去掀开帘子看外面的街景,却猛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容。
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身穿一身暗红色绣团花纹的圆领袍,生得剑眉星目、鼻正唇薄。
男人正被一名穿着水绿色绣牡丹棉袄、梳着垂云髻的女子拉着手。
女子微胖、生了一双向上挑的狐狸眼,五官还算端正,却并不算漂亮,个子只到他的胸口,满头珠翠、浑身贵气。
她很甜蜜地与他说话,为他挑选发冠。
裴玄知刚开始还很温柔地朝李思烟笑。
自从被户部尚书相中,做了高官的女婿,他便逐渐学会了哄女人这一套。
李思烟也几次向父亲争取,让他步步高升,才二十七岁,便坐上了户部郎中的位子。
李思烟挑选了一个青玉玉冠,就要为他戴上。
他自然地俯下身子,再站起来时,正好瞧见不远处行驶来一辆黑色的马车,马车内,苏莺正掀开帘子朝外面看。
两人恰巧四目相对。
裴玄知上一次见到苏莺已是四年前了,彼时苏莺才十六岁,便已初见倾国倾城之姿。
如今,二十岁的苏莺,面若桃李,眉若远山、目如秋水,比之从前稚嫩时更多了几分媚,被那双桃花眸水盈盈地瞧上一眼,便能让男人勾了魂。
裴玄知忽然想起——若不是当初苏莺的母亲如何都不同意两人的婚事,她原本该是要嫁给他的。
两家退婚那日,他还曾悄悄去找过她,信誓旦旦地承诺会等着她。
谁知翌年,他便中了榜眼,被户部尚书相中,做了高官的女婿。
“夫君戴上这玉冠真好看!”
此时此刻的大街上,李思烟满眼仰慕地瞧着他,裴玄知却满脑子都是那张仙姿玉色的脸,如何都笑不出来了。
苏莺放下车帘。
马车摇摇晃晃,她有些晕车,抱着谢长宴的手臂,将身子靠在他怀中睡觉。
谢长宴早已习惯她的厚脸皮,为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找了张毯子盖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