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吭声,遮云也不敢随意开口。
室内静了好一会儿,容玠才低低地问了一声,“我是该留下她,还是放了她?”
遮云摸不清这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他悄悄侧头,打量了一眼容玠的神情,才试探地劝说道,“公子,汴京府的衙役也不是吃素的,等到了明日,定是能循着蛛丝马迹,查到公子头上。若是被那齐之远、被楼岳捉住把柄,公子这些时日的苦心经营便付诸东流了……说不好,还会因为这间暗室,牵扯出端王殿下来,那就更是大祸临头……”
容玠将这些话听在耳里,可脑子里回想的,却是暗室里苏妙漪那一声声清醒而冷静的威胁。
「容玠,你该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
「凌长风的确比你好太多……至少他永远不会妄图掌控我。」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放我出去,今日在这间密室里发生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容玠摩挲着指间的发带,朝后仰去,将那躺椅也压得前后轻晃。
与此同时,他指间拈着的发带也飘动起来。
容玠动了动唇,“再过一个时辰,放她走。”
遮云神色一喜,松了一大口气,刚想说什么,却见容玠挥了挥手,只能如释重负地退下。
待屋门阖上,烛火被吹熄,容玠才将那烟紫色的缎带搭在自己双眼上,仰身朝后靠去。躺椅轻晃,他却仿佛坠进万丈深渊里。
“容九安,就当是你的报应……”
随着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那缎带上也晕开些深色痕迹。
***
暗室内。
苏妙漪再次醒来时,脑子比之前更加混沌了。她缓了好一会,才回忆起自己身在何处,和之前发生过的种种。
苏妙漪想起来了,容玠临走时又燃了迷香,所以她很快就昏了过去,根本不知道容玠是如何离开的,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不知定亲宴的吉时有没有过。
苏妙漪咬咬牙,起身下榻,先是扯着嗓子叫了一声救命,得不到丝毫回应后,又不甘心地在暗室里到处搜寻离开的机关。
书架、书案、屏风……
暗室内的陈设都被她仔仔细细摸排了个便,包括墙壁上的每个砖块,然而毫无所获。
苏妙漪懊恼地坐回榻上,只恨自己不爱看那些机关术的古籍。
正当她心灰意冷时,暗室的地下竟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响声。
苏妙漪一愣。
这动静,若非地动,那便是有人在外头发动机关了……
她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地循着动静找到了那缓缓陷下去的地砖。
地砖陷下,一个漆黑无光、狭窄逼仄的暗道显现。
苏妙漪什么也顾不得了,端起桌上的烛台,将裙摆一提,便想要走下暗道。然而下一刻,就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卡在暗道出口,堵死了去路。
来人一抬头,撞上苏妙漪的视线。
二人面面相觑,同时变了脸色——
“你怎么在这儿?!”
“怎么是你?!”
片刻后,来找容玠的端王坐在暗室里,朝披头散发、只穿了一身纱裙的苏妙漪扫了一眼,便飞快地收回视线,脸色铁青。
“是容玠把你困在这儿的?”
端王语气不善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