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会一碗水端平。”
容玠望着纸上的两则新闻,面上没什么波澜,随即吩咐遮云,“出发吧,她不会来了。”
遮云对随行之人扬声道,“启程!”
马车缓缓驶动,行到城门下,日光被遮挡,车内的光线也随之暗下。
容玠手指动了动,本想将小报随意丢开,可望着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到底还是没舍得。他重新展平小报,刚要将它叠起,却忽然注意到小报的背面竟还有墨迹。
容玠一愣,将那小报翻了过来。
看清那背面写着的字句,他眸光一滞。
相隔大半个汴京城的仁和门外,凌长风也翻过小报,看清了苏妙漪写在背面的字。
他怔了一瞬,紧接着脸上便绽开一抹意气风发、粲然洒脱的笑。
汴京城的城门被大军抛在身后,凌长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小心翼翼地将那小报折起来,收进了怀里,此后便昂首阔步地朝前行去。
伴随着车轮滚滚的声响,马车从南薰门驶出。
日光再次透过竹制车帘的缝隙,投落在容玠手中的小报上,也将他那双幽邃暗眸照亮。
背面隽秀细腻的字迹,在正面潦草的字迹衬托下,显得尤为郑重,就好像这一页才是今日小报的重磅——
「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不知从何处起了一阵风,吹动了竹帘,也吹动了容玠手中的纸页。他回过神,忽地低垂了眼,轻笑一声,眉宇间的褶皱竟也像是被这阵风彻底熨平……
***
这一日,苏妙漪在知微堂待到打烊才回了修业坊。
修业坊的宅子里一片漆黑、空空荡荡,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人影。
苏妙漪独自提着灯行过院子,隔壁的家长里短、琐碎吵嚷又越过墙头,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这是往日里她最嫌弃也最厌烦的声音,没想到此刻竟也不令她烦躁了,反而化解了那分独自茕茕的寂寥。
苏妙漪提着灯走到廊下顿住,忽然回身,目光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
不知怎的,她竟是回想起年初在临安过节时的场景,回想起一群人在雪地里的那场混战。那时家里热热闹闹的,最亲的亲人、最好的友人都围簇在她身边。她只觉得自己无所不有、无所不能……
可现在呢?
不过半年的光景,她来到汴京,不得不与临安的好友们分隔千里,她赶走了苏安安,送走了苏积玉,就连容玠和凌长风也踏上了各自的征程,与她分道扬镳。
人人都说,做了皇帝要享受无边孤寂。万万没想到她苏妙漪只是做了个小小的行首,竟也有沦为孤家寡人的这么一天……
想着想着,苏妙漪甚至被自己逗笑了,笑着笑着,耳边空空的,于是唇角又耷拉了下来。
“笃笃笃。”
大门忽然被敲响。
苏妙漪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幻听,直到那叩门声持续不断地响起,她才恍然清醒,疾步走过去,拉开了门。
看清门外站着的人,苏妙漪放下提灯,眼底的光也随之暗下,“辛管事。”
“苏行首。”
辛管事朝她拱手,“今日是七月七,骑鹤馆在州桥设下了七宝市。开市前,诸位行首要例行到场。轿子已经给您备好了。”
他侧过身,露出身后的软轿。
苏妙漪愣了愣。
汴京每月都会有一市,正月的灯市、二月的花市,到了七月,便是这囊括百货的七宝市。裘恕在骑鹤馆议事时提过一次,说届时行首们都该到场,她今日竟险些忘了。
“有劳。”
苏妙漪没再拖延,低身坐进了轿子里。
州桥夜市,灯火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