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衣正在屋里缝荷包。
晚间雕琢玉石伤眼,若无需要赶工的玉器,她天黑后甚少雕琢,梳洗通发后,便早早歇下了,偶尔看看书,画画图样,也做些女红,不过为了不伤眼,做得并不多。
今日她不想做这荷包的,但回赵府的马车里,赵霁云看到她腰间的荷包,便非要她给他绣一只,她不想与他多说,便趁着今日下午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好绣了去。
一只荷包,费不了两日的工夫。
麦黄已是许久没见到自家娘子做女红了,搬了个板凳坐在一旁看,手撑在膝盖上问她:“娘子打算给五爷绣个什么?”
禾衣便笑了,抬眼时,眼底闪烁出明媚的狡黠来,道:“他名字里有云,便给他绣一朵云。”
白云一片多简单,若是今晚努努力,就能绣出来了。
但这般大实话自然不必告知单纯的小麦黄,也不必告知给赵霁云,他收到荷包看到上面的一片云自是知道那代表着他的名字,挑不出她什么错处。
麦黄想起来自已跟着自家娘子后,也收到过娘子送的荷包,是一串饱满的栩栩如生的麦穗,极是俏皮可爱,不由感慨:“娘子给我取的名字可真好,麦子黄了,一瞧就是吃得饱的,当初娘子给我绣的麦穗很是费了一番心思呢!不像五爷,一片小小的云,也绣不出什么花样来。”
禾衣便跟着抿唇笑,当初捡了麦黄,问她叫什么,她说她叫黑丫,她便随着自已的名字给她取了个麦黄。
麦子黄了便是熟了,有个好寓意,正如她爹娘给她取名禾衣,乃是希望她丰衣足食一般。
赵霁云过来时,正听禾衣轻声细语带着笑意说:“云怎么了,云很好啊,我就喜欢云。”
他站在门边,一怔,便笑了,“喜欢云?”他声调微扬。
禾衣脸上还带着笑,抬头看到赵霁云也没收回来,她没有否认,自然任由他这般想去,云谁不喜欢呢,绣起来多简单?
“五爷。”麦黄忙站起来福礼。
赵霁云桃花眼挑着,挥了挥手,麦黄便退出了屋子,他走过去,在榻边坐下来,挨蹭到禾衣身旁凑过去看,柔声说:“我瞧瞧。”
他这般亲昵自然的姿态,像极了她与李齐光夫妻夜话时的亲近,不比那刻意的逗弄与男女之间的肢体接触,禾衣有些不喜欢,笑意敛去了一些,低着头将手里的绣绷递过去。
赵霁云拿起来看了两眼,却嘀咕:“只有云是否太单调了?下面绣一对戏水鸳鸯,可行?”
禾衣笑容彻底一僵,不想花那诸多功夫绣鸳鸯,柔声细语:“我觉得只一片云就好。”
赵霁云偏头看她,近在咫尺的一双眼,桃花瓣似的,眼尾有细碎的光,他笑,“为什么?”
禾衣看他一眼,便继续低头看手里的云,道:“你的名字里有云,荷包上绣云,荷包一眼就知是你的,鸳鸯却是女郎送给情郎的极为寻常的图样。”
赵霁云唇角噙笑,声音低沉:“那我要两只荷包,一只有云,一只有鸳鸯,寻常女郎送给情郎的我也要。”
禾衣:“……”她索性闭了嘴,下针如有飞,赵霁云再搭话,她便淡淡道,“鸳鸯要费一番功夫,我想早些绣好。”
赵霁云转念一想,新年后,卫所里有家室的龙鳞卫身上不仅会穿新衣,腰间荷包都是崭新绣出来的,他也想要,便果真不再打搅禾衣。
他仰面躺在榻上,看着禾衣坐在身旁低头做女红。
女郎静婉柔柔,玉颈纤长,坐在那儿专注做着手里的活儿,在烛火下似是罩上了一层光晕,赵霁云的心也仿佛静了下来,他一动不动看着,有一瞬觉得,时间在此停驻就好。
禾衣将那一片云绣好,也不见赵霁云回明德院,她心中便有数了,看时间不早了便收了针线,直接忽视了榻上的目光,出去吩咐铜书和麦黄备了热水到浴间。
她本以为自已能当赵霁云如无物般梳洗,可终究不能,便看他一眼。
赵霁云知她所想,不想破坏此刻温馨氛围,低声笑了下,温温柔柔道:“我去旁边沐浴。”说罢,便果真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