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校场西墙的影子拉得老长,三千东宫卫瘫在夯土地面上,活像晒蔫的麦捆。
柳承安蟒袍下摆卷在腰间,正用剑鞘拨弄着陆明轩耷拉在沙袋外的脚:“石将军,给英国公府递个话,今夜小国公爷宿在营房,让老公爷送床草席来抵酒钱!”
柳承安此话一出,勋贵队列顿时炸开哀嚎,柳承安不紧不慢地对着身后的王贵吩咐道:“王伴伴,你也回去给父皇传给话,今日孤不回宫了,孤也和东宫卫的兄弟们共宿营房。”
听到太子殿下今日也要睡营房,刚刚还在喧哗的勋贵子弟们顿时没了声响,只是认命地唉声叹气。
待得吃过晚饭后,陆明轩挑开营帐门帘,被霉味熏得连退三步:“这被褥。。。是给马用的?”
话音未落,柳承安抱着捆新麦秸进来,金线蟒纹袍服上沾满草屑:“陆公子好眼力,这正是刚刚我让王贵才从你家马厩现薅的。”
太子亲手铺开麦秸,惊起几只肥硕潮虫。
王铁柱闷头抱来条陈年葛被:“殿下用俺的,俺带的这被子俺娘特意晒过三伏日头的”
话没说完,柳承安已裹着那床虱子乱爬的旧被躺下:“孤从小就和皇爷爷随军过,契金死尸堆也不是没睡过,行军打仗哪有这条件,这算龙榻了!”
毕竟柳承安前世作为一个大山深处走出来的孤儿,小时候确实是睡石房草榻的,这点生活条件无非是让他想起了前世的过往。
刚刚走进营房内的石忠义听到太子刚好说出那大逆不道之话,吓得一激灵干嘛说道:“殿下慎言!”
随即将这间营房内的众人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刚刚说什么了吗?”
李昭赶忙笑道:“太子爷刚刚说话了吗,刚刚不是王铁柱那傻小子在说话吗,轩哥,你听到太子爷刚刚说话了吗?”
陆明轩也很是上道的一本正经:“李兄弟说笑了,刚刚太子殿下进来就在整理被褥。”
听到陆明轩应和自己,李昭赶忙回头道对着石忠义笑道:“指挥使大人莫不是刚刚听错了。”
一旁的柳承安反倒不以为意地说道:“这话有什么说不得的,就是当着父皇的面我也照说不误,卿等都是我大魏的忠臣,何须这般欲盖弥彰。”
缩在角落里的韩知俊不动声色,两只眼睛幽幽地望着柳承安,却没注意到躺在他另一头的陈延庆此刻满眼的火热。
柳承安整理好了被褥后就对着石忠义说道:“都准备好了吗?”
营房内的众人听到柳承安发话,一时间脚趾都扣紧了,还要给哥们上强度吗?
石忠义莫得感情的声音恰好让营房内的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回禀殿下,末将都按殿下的要求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柳承安率先往营房外走去,王铁柱紧紧跟在他身后,陈延庆和韩知俊也是起身往门口走去,柳承安及至营房门口对着还在营房内躺尸的勋贵少爷招呼道:“两位少爷还躺着呢,需要孤亲自来请你们起来吗?”
陆明轩直接一个弹射起步,过程中还不忘踢了李昭一脚:“还愣着干嘛,真要殿下来请你吗?”
柳承安走出营房外的时候,收到石忠义命令的东宫卫士兵已经陆陆续续走出营房外,众人一边走一边议论着太子殿下又要训练什么。
待得众人都集合站好了队列,火把顺着夜风抖动,映在东宫卫众将士的脸上忽亮忽暗,柳承安站在众人的面前,等到东宫卫的士兵们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消失,柳承安终于开口道:“东宫卫分前中后左右外加亲卫营,陆明轩、李昭、王铁柱、韩知俊、陈延庆各领一营,余下亲卫营暂由石忠义亲领待孤另择人选。”
陆明轩和李昭二人很是激动,心想今天的苦没白吃,特别是李昭,此时觉得先前中午被喂进嘴里的田鼠也不是那么恶心了。
另一边的陈延庆和韩知俊对视对方一眼,各自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唯独王铁柱反应是最激烈,毕竟前一日还是山中的猎户,今日就成了营指挥使了,还是东宫卫,太子亲军,对于这样的农家子弟来说,这样的人生轨迹莫过于一步登天了。
此刻他双眼发红,眼眶内似有泪珠打转,浑身止不住地抖动,双手紧紧握拳,口中还发出牙齿打颤的声音,柳承安刚走到他面前想让他平静一下,就见他跪地趴在地上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殿下大恩大德,俺终身难忘,俺这一条命以后就是殿下的了。”
“还在说什么俺不俺的,都是营指挥使了,该换个说法了吧,王铁柱。”
柳承安笑嘻嘻地说道。
“呆子,殿下面前以后称卑职、标下都行。”
陆明轩在一旁好心提醒道。
跪在地下的王铁柱感激地看了一眼陆明轩,随后柳承安扶起王铁柱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你不要让孤失望。”
“就算是刀山火海,卑职也要为殿下去闯。”
王铁柱整理了一下情绪,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吼了出来。
柳承安随后走到众人面前,对着一旁的王贵招了招手,已经干了一天搬运工的王贵生无可恋地和王狗儿又抱上来一个沙盘,柳承安用拿起石忠义腰间的刀鞘在沙盘里面划出丈宽方格:“这便是识字沙盘!”
他抓起把黄沙洒在里面,随后用刀鞘写出一个“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