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这里叫胭脂河。“肖雨平用桃木剑挑起一丛芦苇,根须上缠着细小的金耳环。赵晓曼戴着手套去捡,那耳环突然化作黑水渗入沙地。
郑小麦倒车时轧到块青石板,裂纹中涌出腥臭的淤泥。肖雨平脸色骤变,剑尖挑起张黄符甩向车底,符纸遇泥竟燃起幽绿火焰。后视镜里,他们刚经过的沙地上凭空出现两排湿漉漉的脚印。
“闭气!“肖雨平抛给每人一片艾叶。腐臭味漫进车厢的瞬间,河床裂缝中升起浓雾,雾里传来咿咿呀呀的戏腔。林玉婷攥着的矿泉水瓶突然结满冰霜,水面倒映出个梳着牡丹头的青衣女子。
河心石兽轰然倒塌,露出底下黑洞洞的闸口。锈蚀的铁链突然绷直,绞着具缠满水草的森森白骨浮出水面。肖雨平甩出墨斗线缠住白骨右腕,拽出半截嵌在骨缝里的青铜分水刺。
“是镇河匠的殳刃。“他抹去铜刺上的淤泥,刃面浪花纹在月光下泛起青光,“有人破了锁龙局。“
浓雾中传来木板碰撞声,十三块青石板自河面浮起,拼成拱桥模样。赵晓曼用手电照向桥头,光束里显现出半块残碑,阴刻的“胭脂渡“三字正往下渗血。林玉婷背包里的压缩饼干突然霉变,爬出密密麻麻的白色线虫。
肖雨平咬破食指在车顶画血八卦,车灯骤然变成赤色。红光所及之处,青石板桥上浮现三十三个提灯笼的人影,个个脚不沾地。最前方的老妪转头露出空洞的眼窝,手中灯笼赫然是用人皮糊制。
“跟着车辙印退!“肖雨平将铜钱剑插进沙地,剑穗上的五帝钱叮当作响。郑小麦猛打方向盘,车轮却像被什么东西拽住。赵晓曼探身去看,车底盘上缠满女人长发,发丝间还夹杂着碎玉片。
河心闸口突然涌出黑水,一具身着戏服的女尸逆流而上。肖雨平掷出分水刺钉住女尸眉心,那尸体竟张口唱起《牡丹亭》。林玉婷捂耳的手掌沾到飞溅的尸水,皮肤顿时浮现青黑色戏妆纹路。
“坎位泼朱砂!“肖雨平喝道。赵晓曼抓起法盐袋砸向车窗,盐粒混着朱砂穿透玻璃,女尸戏服遇赤粉燃起蓝火。肖雨平趁机甩出九枚铜钱布成九宫阵,铜钱入水化作九盏莲花灯。
女尸在火光中褪去皮肉,露出布满齿痕的骨架。肖雨平剑指划过铜钱剑身,二十一道符纸自袖中飞出,在水面拼成先天八卦图。黑水沸腾间,十三具套着戏服的骷髅从闸口爬出,指骨敲击着人皮鼓。
郑小麦突然猛踩油门,车轮碾碎块青石板的刹那,缠在底盘的长发尽数断裂。肖雨平将分水刺插入自己掌心,沾血铜刺发出龙吟之声。河水突然倒卷,露出河床底部的青铜锁链,链环上挂满刻着生辰八字的银锁。
“寅时三刻,破!“肖雨平将铜钱剑掷向残碑。碑石炸裂的瞬间,三十三个灯笼同时熄灭,青石板桥化作飞灰。晨曦穿透浓雾时,干涸的河床上只余半截戏服残袖,袖口金线绣着“云芳班“三字。
赵晓曼在沙地里捡到枚玉扣,纹路与槐荫村井边的银镯如出一辙。肖雨平凝视重新蓄水的河道,水面下隐约有青铜链影浮动——锁龙局虽破,但九转锁龙链尚缺最关键的三环。
第三十五章孤坟衔玉
吉普车驶入野狐岭时,林玉婷正在数沿途的坟包。当数到第三十三个,她突然抓住赵晓曼的胳膊——那些坟头插着的招魂幡,黄表纸上全用朱砂写着她们三人的名字。
肖雨平捻起一撮坟土嗅了嗅:“活人坟。“桃木剑挑开最外围的碎石,露出底下暗红的礞石粉。郑小麦刚要下车查看,车胎突然爆裂,金属轮毂上赫然印着五道抓痕。
暮色四合时,山坳里飘来梆子声。佝偻的守墓人提着白灯笼走近,腰间玉佩与郑小麦捡到的玉扣撞出清响。老人浑浊的左眼映不出人影,右眼却闪着诡异的绿光。
“戌时莫开窗。“老人沙哑的嗓音像钝刀刮骨。他递来的灯笼纸突然皲裂,露出底下的人皮纹路。赵晓曼接灯笼的手一抖,灯罩里飞出只独眼火狐狸,蹲在车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肖雨平剑尖挑起灯笼穗子,丝线里缠着半张供销社票据。守墓人突然暴起,指甲暴长三寸直取郑小麦咽喉。林玉婷惊叫中打翻朱砂罐,赤色粉末沾到老人手背,顿时灼出白骨。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肖雨平甩出五帝钱击中守墓人眉心。那具身躯轰然炸开,碎布里裹着几十只僵死的白毛鼠。玉佩坠地瞬间,整片坟场的招魂幡同时无风自动。
三十三个坟包陆续裂开,爬出的绿毛。僵尸额间都贴着褪色的镇尸符。肖雨平咬破舌尖将血抹在铜钱剑上,剑身泛起赤芒。赵晓曼抓起后备箱的糯米袋,却发现米粒早已霉变成青黑色。
“坎离移位,震巽相冲!“肖雨平脚踏八卦方位,八张黄符贴住八方地脉。最前方的僵尸突然张口,吐出团腥臭的黑雾。郑小麦猛按喇叭,声波震碎雾气的刹那,露出僵尸手中攥着的供销社票据残页。
林玉婷背包里的矿泉水突然沸腾,她尖叫着甩开背包。滚落的水瓶映出个穿的确良衬衫的女人背影,正蹲在某个坟头埋东西。肖雨平瞥见倒影,反手将桃木剑刺入地脉,剑尖挑出半截发黑的指骨。
“寅卯相交,破!“肖雨平将指骨掷向铜钱剑。剑身燃起幽蓝火焰,火舌舔过僵尸群,烧出三十三个焦黑的人形轮廓。赵晓曼趁机捡起张完整的票据,1993年的油墨印着“七月十五祭品清单“。
守墓人茅屋突然窜起绿火,火中传出狐鸣。肖雨平冲进火场,供桌上的狐面铜镜正映出林玉婷的脸。镜中人突然咧嘴一笑,伸手扣向镜面。千钧一发之际,郑小麦将玉扣按在镜背,铜镜顿时裂成八瓣。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最后一座孤坟轰然坍塌。肖雨平从棺木中取出枚血沁玉蝉,蝉翼上刻着生辰八字。山风掠过野狐岭,带来供销社老式算盘的噼啪声,三十三个焦黑人影在晨雾中机械地重复着打算盘的动作。
第三十六章青铜断狱
吉普车陷进泥沼时,林玉婷正用湿巾擦着玉扣表面的血沁。车灯扫过前方岩壁,照见三十三个等身高的活人俑,陶衣裂缝里渗出黄褐色尸油。肖雨平袖中罗盘咔哒裂开,磁针直指溶洞深处。
“五狱齐聚之地。“他蘸着朱砂在车门画敕令符,符尾的勾画突然扭曲成小篆体的“镇“字。郑小麦倒车碾到块青砖,砖缝里钻出条双头蜈蚣,甲壳上天然形成八卦纹路。
溶洞深处传来编钟声,赵晓曼腕间的玉镯突然发烫。众人循声穿过钟乳石林,豁然见穹顶倒悬青铜棺椁,棺身缠着九条断裂的锁龙链。最中央的棺盖半开,露出半截戏服残袖——正是胭脂河女尸缺失的右衽。
肖雨平剑指划过眉心天眼处,瞳孔泛起金芒。棺椁阴影里坐着个道袍残破的枯骨,左手结莲花印,右手握着水晶头骨。林玉婷突然捂住耳朵,岩壁回响着五处凶案死者的哀嚎。
“天地为炉!“枯骨突然抬头,黑洞洞的眼窝腾起鬼火。三十三个活人俑同时炸裂,陶片中飞出裹着尸毒的蛾群。肖雨平甩出道袍罩住众人,布料上绣的二十八星宿图骤亮,蛾粉触及银线燃起青焰。
郑小麦被气浪掀翻,后背撞上祭坛石阶。掌心蹭到的青苔突然化作血手印,水晶头骨从枯骨掌中滚落,颅顶赫然刻着她们三人的生辰。赵晓曼举着防身用的铜镜照向枯骨,镜面映出的却是肖雨平的面容。
“原来是你。“肖雨平剑尖挑起张紫符,符纸无火自燃,“八十年前叛出龙虎山的玄尘子,竟把自己炼成了守阵尸。“
枯骨下颌张合,编钟声变得急促。悬棺群剧烈摇晃,九百九十九具棺盖同时掀开。肖雨平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在空中凝成天罗地网。胭脂河的女尸戏服、槐荫村的银镯、野狐岭的血玉蝉突然从后备箱飞出,与锁龙链残片在空中拼成八卦阵图。
“乾坤倒转!“枯骨暴喝,溶洞地面裂开血泉。肖雨平脚踏七星步,将铜钱剑插入祭坛卦盘中央。青铜卦爻自动旋转,坎位涌出的血水突然显现八十年前的画面:玄尘子用五狱锁魂阵困住三十三冤魂,借怨气修炼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