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福嘿嘿一笑,洒脱道:“对我而言,跟在你身边,日日看到你,确认你吃饱了穿暖了,这就是好日子。”
温珣头一低又没出息地开始抹眼泪了,大黄见小主人低着头掉泪,立刻站起来舔了舔温珣的脸颊。
一时间温珣手忙脚乱,不知道是该推开大黄还是该继续抹泪。
长福站在旁边哈哈大笑,用家乡话说道:“对对,大黄做得好,就该这样!”
秦阙站在高楼上,神情落寞地看着下方边哭边笑的温珣。
自从认识温珣起,温珣就是温和而克制的,他只有在睡着时才会露出孩童一般天真黏人的一面。
可现在他亲眼见到了温珣嚎啕大哭放肆又欢喜的样子,这才惊觉,原来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个温珣套上了厚厚的伪装,只有在面对最亲近的人时才会卸下伪装露出真实的性情。
温珣脸上灿烂的笑容让秦阙心中酸涩,端王爷唇角绷直,眼神黯淡:“吴伯,琼琅从没对我们露出这样的笑容。”
这样纯粹的,直率的,毫不遮掩的快乐笑容……
吴伯心酸道:“第一次见到琼琅时,那孩子刚刚苏醒,满眼的惊惶和恐惧。
明明害怕得止不住地颤抖,却还要强撑着笑容同我道谢。
离了家的孩子,没有亲人照拂,遭了罪又没了前途,若是再学不会伪装,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琼琅是个聪明孩子,哪怕是伪装也给自己挣出了一条生路。”
秦阙苦笑一声:“原来吴伯早就知道琼琅在强装冷静和坚强,我竟然迟钝到现在才发现。
难怪你先前总是对我说:对琼琅好一些。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若不是父皇赐婚,琼琅这样的贤才是不会落到我头上的。”
吴伯闻言却皱起了眉,缓缓摇了摇头:“王爷,您说错了。
老奴让您善待琼琅,并不是因为老奴觉得他聪明会伪装,而是他让老奴想起了您的母妃柔美人。”
秦阙瞳孔巨震:“怎么说?!”
吴伯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你的母妃入宫时只是个在后宫掌灯的小宫女,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当几年宫女攒一些银钱,到时候出宫去寻一个安生的地方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生得美,做事也细致,在后宫掌了几年的灯,就得了贵人赏识被调去了御书房继续掌灯。”
“老奴始终记得她的笑脸,她对我说‘忠哥,去御书房当差真好,每个月有一两银子。
在御书房当差一年,抵得过在后宫当差三年,等我多攒点钱,咱以后可以买个带院子的房子。
’老奴当时也为她高兴,一个劲对她说,让她好好办差,不要出错。”
“她确实没出错,可是架不住帝王出了错。
圣上见她貌美如花,宠幸了她,任凭她挣扎哭喊都无济于事。
第二日老奴再见她时,她一边哭一边发抖,整个人像是被冰雹子打过的花,眼睛里面的光都没了。”
“没有人为她讨公道,没有人去问她是否乐意留在宫里,她的那些女伴儿嘴上说着恭喜的话,背后只说她是个会勾引人的狐媚子。
一个孤苦无依的宫女,能被圣上宠幸一跃成为了皇帝的女人,似乎所有人都觉得是她飞上了枝头,可没人看到她的绝望和无助。”
“王爷,皇权大过天哪,高高在上的贵人们随意的言语随手的举动就能让下面的人万劫不复。
哪怕奴们被上面的人欺负了,也只能笑着磕头谢恩。
不敢哪,不敢反抗啊,不敢说一句真心话,谁都是爹生娘养的,谁都有家人朋友啊,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身边亲近之人强咽下那口怨气。”
“能认清形势咽得下这口气的人,还能有一条生路。
咽不下这口气的,人没了也就没了。
这世道没几个人太正常了,无权无势的人连猪狗都不如,不会有人注意也不会有人为他们讨公道。”
吴伯的话久久回荡在秦阙脑海中,秦阙垂着眼眸紧紧盯着搂着黄狗和兄长谈笑的青年,眼底的情绪变了又变,最终低声道:“温琼琅你说得对,来日方长,日久见人心。”
细聊之后才知道,原来长福在接到温珣传讯之后就收拾家当出发了,那时候他以为温珣在长安端王府,于是直奔长安而来。
可到了长安才知道,端王带着温珣去了封地幽州,等长福到达时,端王一行已经离开好几日了。
关键时刻长福也不含糊,他在长安找了个靠谱的镖局,砸了钱请了几个镖师,护送着他往幽州蓟县的方向走。
沿途虽然有些小波折,总体也算顺畅,没想到在常山郡能和温珣一行碰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