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目通红,布满血丝,却只是死死咬着干裂的嘴唇,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老二,你哑巴了?问你话呢!”
陈老太爷喉咙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咳嗽,手中的拐杖在青石板上“笃笃”
地顿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陈仲和被父母这般疾言厉色地逼问,本就佝偻的腰弯得更低,脑袋几乎要垂到胸口,声音细得如同蚊子哼哼:“平川……他,他……去张财主家……当书童了。”
他艰难地喘了口气,仿佛说出这几个字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声音里带着绝望的沙哑。
“他……他把自己给卖了,换了二十两银子……给,给平玉……”
此言一出,整个陈家大院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瞬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僵在原地。
一个才八岁的孩子,把自己给卖了!
?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短暂的沉寂过后,大伯母那双原本就小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贪婪的精光!
她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子,那股子喜不自胜的劲儿差点没掩饰住,却又在下一瞬硬生生压了下去,脸上挤出一丝假惺惺的“惋惜”
,语气夸张得令人作呕:“哎哟!
平川这孩子,可真是……真是太懂事了!
小小年纪就知道为家里分忧解难!
这下可好了,仲文去府城秋闱的盘缠,可算是有着落了啊!”
这话像是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潭,瞬间打破了众人的惊愕。
陈老太爷捋着下巴上那几根稀疏泛黄的山羊胡,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脸上露出了几分“欣慰”
的表情,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嗯,为了他大伯的功名前程,也为了咱们陈家的脸面,平川这孩子此举,也算是识大体,有孝心了。”
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好像陈平川的牺牲是天经地义,甚至是值得夸赞的壮举。
三房的王氏掏出块绣花的旧帕子,掩着嘴,“咯咯”
一笑,尖细刺耳,语带着毫不掩饰的阴阳怪气:“二嫂,你可真是好福气!
生了这么个有出息的好儿子,小小年纪就知道替家里分忧。
不像我们家那几个皮猴子,整天就知道调皮捣蛋,让人操碎了心!”
旁边的陈仲武也跟着干笑两声,附和道:“可不是嘛!
我早就说平川这孩子机灵懂事,你们看看,这不就是了!”
罗氏听着这些扎心窝子的话,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渗出了血丝,却浑然不觉疼痛。
“何事如此喧哗,扰了我的清梦?”
一个带着几分睡意未消的慵懒声音,从大房的屋里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