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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啪。
院子里安了驱蚊灯,但到了夜里还是会有些蚊子的。
赵玫用蒲扇拍掉腿上的一只花蚊子,店里就响起了门铃铛被推动的轻响。
“妈?”
走进院子看见赵玫还没有休息,花祈夏有些意外。
她停顿一秒,下意识朝身后的店门看了一眼,接着放轻脚步走进去,在赵玫温柔的眼睛里坐到了她身边。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赵玫的蒲扇轻轻拍打在花祈夏的腿上,帮她驱走恼人的蚊虫。
母女俩眉眼间生着相似的明秀,只是赵玫更温婉些,像南方小镇里潺潺的河水。
而这条河水孕育出的小溪,一路向北,溪水落进了雪城玲珑剔透的雪花,最终在花祈夏的样貌中交融成她自己的样子:“妈妈……”
“哎,苞苞呀。”
赵玫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疼惜中溢出些许慨叹,也许是慨叹一眨眼她就长这么大了,也许是感慨做父母的总是要屈服于时间的。
赵玫的声音很轻很柔,小院里安静得只有蛐蛐在叫,花祈夏也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关切地:“怎么了妈,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她看了一眼黑了灯的卧室,“爸睡了吗?”
“没事。”赵玫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轻笑道:“晚间新闻没看完就睡了。”又说,“你爸不高兴呢。”
“?爸他为什……”
花祈夏的疑问戛然而止。
她想起刚刚谢共秋来找自己时,花明宇假装扫地、实则满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收拢,无意识地望向店里的方向,神情似乎有些踌蹰与不安。
再一转头,赵玫正笑着看她——
没有人比母亲更了解自己的血肉,只是一眼,花祈夏就仿佛变成了透明的玻璃,她所有的悸动、无措与迷茫都展露在赵玫的眸光里。
但是在母亲温柔的注视下,花祈夏不会感到无处遁形的窘迫,更没有被斥责或审视的惭愧,她像一只归巢的倦鸟缓慢地低下头——
“别理他,还没老呢就变成个小孩了,你不用管他。”
接着,花祈夏的后颈就被赵玫轻轻地捏了捏,然后是无尽温柔的抚摸:“怎么了苞苞?”
她没有要求花祈夏的回答,而是一只手落到她发尾,视线却是朝上走的,在那双长得既像她又像花明宇的眼睛上停住,“瞧瞧我闺女,长得多漂亮。”
花祈夏忽然就有些鼻酸:“……嘿嘿。”
她的家里从来不缺乏赞美,对每个人的褒扬与骄傲都像蜂箱里溢出蜂浆一样源源不断,清甜充沛。
不论是在饭桌上,还是在散步、闲聊,干活等等各种时间与场合里,她常常会听见赵玫和花明宇对她和盛修毫不吝惜的肯定。
但以往她却很少生出现在这种情绪,在毫无保留的依赖与感动中,似乎还掺杂着一丝无可探寻的,近似于委屈的情绪。
花祈夏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赵玫看了一眼依稀传出鼾声的卧室,从窗沿到玻璃似乎都透出里面人的闷气,她看着那盏玻璃,又似乎看得更远——
“我跟你爸刚认识那会儿,咱们厂里,从一加工车间到锅炉房,谁都知道保全处有个‘傻大个’,一到饭点就骑个破自行车去食堂抢饭,拎着五六个饭盒从厂东骑到厂西。”
花祈夏慢慢眨动眼睛,不知道赵玫怎么忽然说起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