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依依略作沉吟,见寒香紧紧盯着自己,仿佛她只要再拒绝,就会使出强硬手段。
她笑了笑,转向小太监:“还请公公替我向宁安县主捎个口信,就说我先去向贵妃娘娘请安,再到紫寰殿拜见县主。”
小太监原还担心她一意孤行,和翠微宫的人起了冲突不好收场,见她如此乖觉,登时松了口气,应道:“池六娘放心,我定替您把话带到。”
池依依向他点点头,对寒香道:“寒香姑娘,还请带路。”
寒香睨她一眼,转过身:“自己跟上。”
翠微宫位于宫城东南方向,边上就是御花园,足见梅贵妃颇受圣宠。
池依依跟着寒香穿过御花园,见这一带占地极广,亭台楼榭,水泊平湖,一眼竟似望不到边。
园中各处饰以红绸彩缎,花红柳绿间置着棋台书案,平湖沿岸更以栅栏围上,划出几块空地充作射场、跑马场与戏台,瞧上去似为临时搭建。
池依依心下了然,这一带必是宴后游乐之所。
她暗中记下沿途标记,与寒香步行了小半个时辰,来到梅贵妃所居的翠微宫。
走完这段长路,她大概明白寒香为何不给她好脸色。
宫里非皇帝特许不得骑马乘车,品级高的妃嫔出行尚有肩舆可乘,像寒香这样的宫女却只能靠双脚走动。
她被打发到宫门处找人,还得原路返回,可不累得够呛么。
她不敢违抗主子,自然只能将一肚子火发泄在池依依身上。
池依依想到这点不禁好奇,梅贵妃大老远把她匆忙叫来,究竟想做什么。
她站在殿门前,听得守门宫人入内禀报。
不大工夫,宫人出来唤她进殿,却只许她一人进去,让玉珠留在外面。
池依依对玉珠使了个稍安毋躁的眼神,跟着宫人来到殿中,眼观鼻鼻观心,朝上座跪身行礼。
“民女池依依,恭请贵妃娘娘千岁金安。”
一语道毕,殿里落针可闻。
四周浮动着沉香的气味,大殿像沉在长满藻叶的深水中一般,静得有些凝滞。
过了一阵,上座传来轻微动静。
一个清贵女声道:“免礼。”
这个声音带着岁月的痕迹,语气中不乏骄矜之意。
池依依依言起身,照旧双目微垂,恭谨守礼。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上座之人道。
池依依这才缓缓抬脸,看向对方。
梅贵妃年纪已不轻,因保养得宜,瞧上去如同三十余岁的妇人。
她发髻高耸,鬓上插着九株錾牡丹纹金钗。
宫中只有皇后能插十二株钗,但皇后早逝,梅贵妃插九株钗便代表宫妃最高的品级。
她一身孔雀蓝的锦缎宫装,肘间垂着一条沉碧色的披帛,这身打扮并不鲜艳,反而透出几分偏冷的沉郁。
——或许是因为她的眉眼。
池依依心想,三皇子的容貌有七成像他的母亲,就连眉间的睥睨也与梅贵妃如出一辙。
这对母子看人的目光都带着尖刻的意味,这让池依依忍不住怀疑,他们在皇帝面前也敢这样吗?
还是说在他们眼里,除了皇帝,别人都不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