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昱穿着大红喜袍,胸前戴着个喜庆的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去苏府迎亲回来时,心中就已经后悔了。
他想,去年年底时就该咬咬牙,一口回绝了伯父他们才好,这下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反悔也不可能了。
只是那时大伯母逼问他是不是有意中人,说有意中人当即就去提亲,他却又说不出口,仿佛心中自己也知道,欣赏慕白还不到上门提亲的地步。
那时没能拒绝,这下是后悔莫及。就他刚刚进苏府那番刁难,新娘那些堂兄弟们就差把他剥光了在府里游行示众,午间吃起嫁酒更是差点将他灌得吐出来。闹得不可开交,最后他的大舅子才肯将新娘驮出来,想也知道这位坤君被养得多娇宠,日后家里少不得要鸡飞狗跳。
他顶着午后的炎炎烈日,不禁嘆了一口气。待到了自家门口,他下马时差点身子一歪,被一众堂兄弟扶住,才勉勉强强走到大堂。
大伯父大伯母乐呵呵坐在正堂上,一旁讚礼人大唱:“行庙见礼,奏乐!”
丝竹管弦之声一起,秦昱本就有些昏沈的脑袋更加迷糊了,之前学过的流程也忘个精光,连忙偷偷瞄一旁的新娘子,跟着他的动作有样学样。
不知叩了几回首,拜了多少拜,最后讚礼人唱道:“送入洞房!”秦昱还迷迷糊糊的,看新娘不动,他也站在原地不知道动。
一旁众兄弟一看他脸色就知道午间被灌得有些醉了,连连在旁提醒:“走啊秦昱!牵着新娘子去洞房啊!”
其他宾客哄堂大笑,新娘子盖在头上的喜帕动了动,似乎躲在盖头下在笑他。
秦昱最后被几个堂兄弟扯着袖子拉出来,前面两个举着花烛引路的小童都笑个不停。他将新娘送到新房,又被堂兄弟拉出来喝酒,大半个晚上醉得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到最后坐在新床上,喜娘将秤桿递到他手里,秦昱楞了半天,才缓过来:“这就要揭盖头了?”
闹洞房的亲朋好友哈哈大笑。
有人喊道:“快揭盖头呀!别楞着!看看新娘子长的什么模样。”
秦昱满不在乎道:“苏学士,我又不是没有见过。”
他秤桿一挑,掀开了盖头。
盖头下的美人面上还带着笑意,抬起眼来看他,一双眼睛泛着盈盈秋水,又羞涩,又情意绵绵,直把秦昱看呆了。
秦昱手里还举着秤桿,嘴里含糊不清:“你今日……好像那个……”
有好事者问道:“像谁啊?”
秦昱抓抓头:“你一问,我又想不起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苏如是也扑哧一声笑了,秦昱只傻呆呆瞅着他笑,等喜婆递来了酒,苏如是便举着杯子来挽他的手。
秦昱学着他一样喝了,看他将酒杯正放在盘上,自己便也正放在盘上。
一旁又是一阵哄笑,大堂兄叫道:“秦昱!你这傻小子,新郎官的酒杯是要倒放的!你这样要被媳妇压在头上!”
秦昱带着酒气疑惑道:“啊?”
他要伸手去重新摆过酒杯,哪知道苏如是竟立刻按住了他:“不准改了。”
“新娘子嫁过来第一句话竟是‘不准改了’,秦昱,你有苦头吃啦!哈哈哈哈!”
众人闹了半夜,直到二更天才撤去,秦昱之前已经醉得不行,但闹了这半天,酒劲过去了许多,只是有些醺醺的,身上犯懒,想早些睡觉。他见陪嫁过来的一众小厮拥着苏如是去侧间洗妆换衣,无人留在正房中,自己便出去叫下人打了水来,就脱了衣服在屋里胡乱洗脸擦身。
他正擦完了拧帕子,忽听后面一声轻轻的“啊呀。”
秦昱转过头去,就见苏如是正站在侧间门口,长发披散,显然已经梳洗完毕,只穿着单薄的夏季内衫,似乎正要进来,又停住了,别过脸去。
“你怎么不到侧间来洗,我叫他们伺候你洗。”
秦昱草草提起裤子,道:“我不习惯下人伺候这些。”
他将帕子拧干了,自己端着盆出去倒水,一开门便见苏如是带来的两名小厮正守在屋门口,见他赤裸上身出来,连忙低头作揖,去接他的水盆:“老爷,您叫我们一声就是了。”
秦昱还以为他们已从侧间退出去,到院外去了,这才赤着上身出来。他板着脸没搭理,自己一步跨出去,将水倒在院中的花圃里,回屋时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两名小厮道:“怕夜里夫人要伺候,在院子外听不见。”
这便是要明目张胆听墻脚,秦昱本要赶人,又一想要是苏如是夜里真有什么习惯,若没有小厮伺候,那只有自己伺候他了,便不再多说,进屋关上了门。
苏如是已坐在床边,见他赤着上身走过来,便有些羞答答的,垂着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