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华于是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又再一次转回了身去。
覃黎渐渐远去,这里又重新剩下她一个人。
她侧头抵着廊柱,看着皎白遥远的月色,喃声道:“我就当是真的好了。”
她来人间一趟,总要记得些真正的美好。
记得这世间繁花似锦,忘记它们总归落红成泥,记得这日月更迭不休,忘记它们永远不可同悬。
记得也有人对她说时间恒长,忘记他最后与她只剩下刀剑相向,记得也有人承诺过相伴一生,忘记他最后为她被残忍抹杀。
她就当那些都是真的好了,她就当这世间总归有些美好,会真的绵延到末世之终,长久、长久地不会停止好了。
她目光落下来,看见手心中一直攥着的那条浅蓝色的发带。
她那双漆黑到没有任何光亮的眼睛,忽而狠狠地波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在挣扎着向上破出,最后又被强硬地压灭在平静的水底。
她手上力道不自觉地收紧了,闭着眼皱起眉来,挣扎了许久才喘息着平复。
她颤抖着手指,将发带缠在木栏之上,最后又与自己眉心相贴。
“我压不住了……只这一点儿而已,但比绝情咒的力道大太多了,我压不住了……”
她似乎是在对着某个人说话,想要故作轻松,说些苦中作乐的玩笑,却半分也没能笑出来,只剩下些无边无尽的绝望,被掩在紧闭的眼中,又从颤抖的声线中隐秘着流淌出来。
“快了……你留着心,将来有机会,千万跑快些,不要回头等谁……跑快些,就能回大荒去了……”
跑快些,就能回家了。
风越长岭,月过中天,此夜半尽。
无人应答。
第192章复仇我是没有对不住你的。
人间正是暮春晚夜。
琴关山岭之间兰花败尽,彤华久不至此,今日来时只见一片枯萎残色。
长晔孤身立于此间,目光落在远处山脉轮廓,察觉到彤华气息后便回过头来问道:“为何在此处相见?”
彤华上前与他并肩而立,道:“天界此刻防着我去,定世洲大约也请不动你。
人间正属中间之地,两相便宜罢了。”
长晔自然也是这么觉得,今日才来赴约。
他目光淡淡落过她周身,又回过头去,道:“你这些时候太安静了,由不得我不谨慎。”
彤华瞥他一眼,忽而道:“该做的事我已做完了,安静些又如何?”
长晔听见这话,心中盘算了一遍,确信这些时候天界各处没有什么异常,又觉得她不会轻易罢手,一时有些拿不准这话里的分寸。
他侧目望她,干脆问道:“没给我下套罢?”
彤华道:“说不好。”
长晔“啧”
了一声,道:“这些时候,东海与南海那对兄妹,没少提醒我。
大约是说,那日战场之上我封锁了结界不开,让我多小心着你。”
他发出一种近似于玩笑的口吻道:“那结界我早已全权交给了你,连设界的法器都由你确认接管了。
我是有冤无处诉,还要怎么小心你?”
他半点没有不该提起那事的避讳,十分自然便说出了口,即便此刻与彤华之间仅隔半臂之距,也没有半分紧张之感。
因他所言句句都是实情。
他既指望彤华去替他解决这么一桩麻烦,自然要表现出自己的诚意,该给的好处要给,该让的权限要让,若是连结界的控制权都不给她,那她怎么可能同意?
那日天地色变,仙兵从前线来报,说结界始终不开,那时他就知道出了岔子。
而玄洌与霜湖回禀时,提到了他们是用三海的王印和定世洲印玺才得以破界,亦说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