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人说,爱人如养花,她这般模样从无改变,可见那个步使君虽然利用她,但的确是将她保护得很好的。
可是别人的花,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尤其是,她对长在他的一亩三分地里丝毫没有兴趣,难得来找他这一次,还是为了那位步使君。
他不想告诉她。
因为有关天岁族和长生骨的事情,即便告诉了她也没有任何用,不过是徒添难过与烦恼罢了。
雪秩想要好好养着她,想来也不愿意让她难过与烦恼。
哦,对了,这次相见,雪秩也不在了。
听说她从前在长晔那里受过雷刑。
她哪里坚持得住?必然是雪秩替她挡了。
他也不难过。
因为神魔大战带走了太多故旧,于他而言生死也是寻常。
却原来雪秩也是寻常,还真让她说对了,原来他心中真的不爱慕她,要不然听到她一次又一次地死去,他怎么会毫无波动呢。
他就是有些怅然。
雪秩死去又活来,终究还是自己选择了死亡,这种怅然让他想要自己安静地独处一会儿。
这个小姑娘问他知不知道,他就回答知道,这便已经算他回答过了,至于其他的,他也不想告诉她,打算打发走了她,自己再去安安静静地第四回祭拜雪秩的死亡。
可她却变了。
这个性情懦懦的小神女,居然可以露出那么凶狠又凌厉的目光,那目光像拿着一把刀放在他的脖颈上,那目光看得他眼前一亮。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她是一个这么张扬的小姑娘,这种张扬让她更加漂亮,她就该这样张扬,而不是畏瑟地躲在宫门之内不见天日。
他的兴味来了,这种想要继续看着她的兴味超过了他对雪秩死去的怅然,有一把剑后知后觉地击中了他。
你的心还留在无爱纪,谁也没有把你拉出来。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旁人口中那种情丝的跃动感,哦,原来无爱之外,是这种感受。
他愿意为了这种感受,留下来为她消磨掉自己漫长的时间。
但他却再一次怅然了,不是为了雪秩,而是为了她。
她在问自己长生骨是什么东西,可他却不忍心告诉她,长生骨这个名字是他的玩笑,真正的长生骨是惨痛的代价。
薄恒安静地望着彤华,问道:“无论是什么东西,你都能承受起知道它的代价吗?”
彤华道:“我可以。”
他再道:“即便你知道也做不了任何事呢?”
她答道:“那我也要知道。”
他想,不愧是雪秩养大的姑娘啊,她和雪秩一样的执拗。
难怪雪秩要护着她,她这么走下去,早晚是和雪秩一样的下场。
要么得偿所愿,要么死路一条。
薄恒轻轻叹了一声,直起了身子,正色道:“天下之奇,无独有偶,天岁自然不止其一。
神族之内,自然也有其他例外。”
神族各族都各有不同,彤华想了许久,脑中并没有什么可以与之对应。
她逼视着薄恒,听见他对自己道:“希灵氏肋骨之后的灵囊,就是长生骨。”
她的手下意识抚到自己的肋骨处,一时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灵囊?”
这是希灵氏的秘密,是除了希灵氏以外,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薄恒垂眼道:“雪秩是我的师姐,我与她……曾经非常要好。
她告诉了我,我才取了长生骨的名字,想要帮她避祸。”
他改变了自己的用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