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摇莫跋闻言冷笑:“天下?哈哈哈,这天下人何曾入过本王眼目,即便是你们这些自诩正统的汉人,不也被我铁骑随意践踏。”
“况且我族行事,向来只凭本心,只要足够强大,何须顾及蝼蚁的想法?”
“诚如大王所言,如今大王如日中天,兵锋正盛,铁骑所向披靡,天下鲜有与之匹敌者。”
自从说出第一句之后,汉官内心最后的一丝恐惧似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口齿变得伶俐起来:“然水无常形,强弱易势不过朝夕,草原上的雄鹰飞得再高也会有飞不动的一天,狼王的牙齿再锋利也会有脱落的一日。”
“今日大王兵锋所指,战无不克,自然可一言断万人生死,自然可罔顾天下,恣意妄为。”看着步摇莫跋微微变色的面容,汉官直言不讳,一字一顿:“然若他日势衰,凭大王今日行径,恐我朝今日之境遇,便是大王明日之下场。”
话音方落,大帐内顿时炸开一片怒斥。
“狂妄!”
“找死!”
“大王,容末将斩了这口出狂言的狗汉官!”
步摇莫跋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微张。
方才还怒不可遏的众将领立即噤声,只是眼中凶光更盛,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
帐中只余粗重的呼吸声与铠甲摩擦的金属轻响。
片刻,步摇莫跋微微前倾身躯,声音轻若耳语:“小汉官,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汉官昂首挺胸,声如洪钟:“大王天威浩荡,取我首级,乃是轻而易举之事,若是大王需要,不劳帐中诸将费手,下官自会奉上项上人头。”
“今日前来,下官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然则,我家使君与大王乃是故交,我家使君是主,大王是客,大王以客人身份入了主人家,然后又杀了主人家的人,传出去,该如何说?”
“若今日杀我,大王在世人眼里便再无半分信誉可言,下官一命事小,大王部族信誉事大。孰轻孰重,还望大王明鉴。”
沉默,良久的沉默,唯有那几个女子额头撞击地面的闷响回荡。
鲜血已在毡毯上洇开暗红痕迹,可她们仍不敢停歇。
半晌,步摇莫跋换了个闲适的姿势,指尖轻叩案几:“好一个牙尖嘴利的汉官。”
“谢大王夸赞。”汉官不卑不亢:“下官不过据实而言。”
“看你样子,应该是大族出身吧。”步摇莫跋第一次正眼打量眼前这个汉官。
约莫二十出头,颌下蓄着几缕疏朗的胡须,眉宇间犹带着几分未褪的青涩意气,那双眼睛格外清亮。
身上似乎还带些许汉人口中所谓的“浩然之气”。
与他这些年来见过的那些圆滑世故的汉官截然不同。
“范阳卢氏。”汉官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步摇莫跋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有意思,看来世家大族也不全是软骨头。”
他摩挲着下巴上的胡须:“偶尔也能出个把硬气的。”
汉官闻言挺直腰背直言:“大族之所以为大族,正是因其风骨,若说软骨头。。。也不过是族中个别人罢了。”
“哦?”步摇莫跋突然大笑,随手一指那几个仍在磕头的女子:“你说的有风骨的大族是指把家里庶女都送来讨好本王的大族么?”
“是长乐的,还是清河的,亦或是赵郡的大族?”
汉官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