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己走吧,不送。”大兵郁闷地道。
“故意折腾人呢,我爸说华子瞎了一只眼,你这里头根本没有……爸,走,我就说了,那有这么好的事,还给钱呢,不坑你就不错了。”那小民工拉着木讷的老民工就要走,敢情这是爷俩,而这一句话可把大兵吓住了,他惊惶地拦着:“站住,等等。”
“咋了?”小民工警惕了。
“快,老卢,让座,让座……八喜,拿几瓶水来……快坐快坐,我是有眼不识泰山啊,坐。”大兵徒然间变得如此市侩功利,客气得把这一对爷俩都吓得战战兢兢了。
水放上,烟点上,那老民工一双枯瘦的手夹着烟,一看就是长年劳作的,而这个年龄,差不多就和华登峰一伙契合了,大兵小心翼翼问着:“大叔,敢问贵姓。”
“姓高……你别客气啥地,真给钱?”老民工愁苦的脸,期待地问。
“给…给,必须给,那个,我就确认一下,对不对我都给。”大兵道,急切问着:“您当时也在周明手下干活?”
老民工摇摇头:“不在。”
哦哟,大兵好失望,不过转念又期待问:“那您怎么认识华子?”
“我给他们工地送料的啊,就是那种水泥管材,得几个撬着上下料,那时他不就才十八九啦。”老民工道。
对了,这是当年的目睹者,大兵排着照片,老民工数着,华子,大牛、二牛,周明,小旦一个一个叫上名来了,此时大兵恨不得把两人知道的东西全挖出来,一个劲给爷俩递烟,虚心请教着:“那你知道他们仨关系不赖吧?”
“嗯,一块干活,一个锅里搅食,关系肯定好了。”老民工道,还附加了句,当年他已经成家,而旁边这个小子,他们确定抱过。
“那除了他们仨,他们还和谁走得更近?”大兵问。
那是团伙的成型期,肯定在那个时候就打下基础了,这时候小民工发话了,回答着:“肯定和我爸走得近啊,关系好着呢。”
“八喜八喜,把这兄弟带出去,整二斤猪头肉补补,我跟他爸聊会儿……嗨,别捣乱啊,那,自己花去。”大兵顺手掏着钱,那小民工一见钱乐了,跟着八喜就走,顾不上管亲爹了。
而这位亲历却是想了想,摇头了,苦着脸道:“都差不多啊,苦哈哈一群的,说不上好坏……哎,老板,到底咋回事嘛,我是听同乡说卢工头招人才来的。”
“老哥,放心,后半年跟着我干,这是我兄弟,他们有点事,你帮帮忙,亏待不了你爷俩。”卢工头大气地发话了,那老民工放心了,眼眨巴眨巴看大兵,就是明白不了怎么回事。
“那我这样问,你怎么知道他眼瞎了?”大兵问。
“打群架了,伤了好几个呢,好多人都知道。”老民工道。
“当时周明那个漂亮老婆,你认识不?”大兵八卦地问。
老民工一点头,木讷地眼睛闪过一丝兴奋道:“当然认识,长得跟画里人一样。”
“这样,老哥,你这个钱是拿定了,当年都有些啥人,你能想起谁来都行,全告诉我,成不?”大兵退了一步,这位不是周明手下,恐怕给不出更多的消息来。
老民工点点头,好奇问了:“知道是知道,可十几年都没联系,都不知道成啥样了,你找他们干啥?有活干?”
“啊,有活干,我得找找当年他们出院后,又和谁在一起。”大兵随口道,这是周小旦无法提供的情况,恰恰也是华登峰走上邪路的开始。
老民工一怔,也是随意道:“哦,那个我知道。”
他妈这个蔫人到底有多少货,大兵惊讶反问着:“你……不,您知道?”
“知道啊,和我们老板在一起啊,我们老板是个好人,那年活没要着钱,把他干得倒闭了,后来我们就散了,老板心上过意不去的,砸锅卖铁给我们发了一半工钱,都打发回家了……周工头离我们老板差远了,工人工钱一毛钱没给,打伤的也没管,还是我们老板收留了人……周明那龟孙子真不算人,怕人要钱,扔下老婆孩子就跑了,连他老婆都是我们老板收留的,我记得,她做的面可好吃了,后来就在我们工地上当大师傅……”
老民工吐着烟,幽幽地道,脸上如刀斧凿的深纹蠕动着,把一个尘封的故事重新讲了出来。周小旦没有接触到的情节,在这里意外地续上了,讲着讲着,老民工突然发现不对了,卢工头傻眼了,大兵僵化了,两人像白日见鬼一样看着他,他停了,惊声问着:“咋了?”
大兵战战兢兢问着:“能告诉我,你们老板……叫什么吗?”
好紧张的语气,老民工一怔,一抚嘴巴,关键时候掉链子,瞠然道:“哎呀,我忘了……叫啥来着,好像是双姓。”
“不用问了,我认识。”卢刚大喘着气道,似乎劫后余生一样叹了句:“我日他妈呀,要真是他,老子可是鬼门关上走了一趟。”
“难道是鸽子、高政委先期排查遇到过的人?”大兵瞠然问,假如是那个结果,那么这个重点嫌疑就钉住了。
“对。”卢刚手一抖,烟烫到手指了,他扔了烟蒂道:“上官顺敏,当年做水泥管材生意的。”
这个名字让老民工一怔,惊讶道:“咦?好像就是。”
“错不了,就是他了……卢哥,通知外面的人,我们要带这位老哥哥走,连他儿子一起带走,还有一件事……”大兵释然地道,脸上浮着久违的笑容。
“我知道,保密!”卢刚给了同样一个笑容,起身离开了。
未久,几位刑警接走人了,可他们根本不信这两位会是知道十八年前悬案凶手的知情人,没法信啊,车上那爷俩幸福地嚼着猪头肉,听说给钱,别提多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