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院深处,一间静室之内,空气似乎都比别处沉凝几分。
轮椅上的陈平平凝视着大石头下一丛垂头丧气的花。
它们曾经被赋予了太多的目光与期待,如今却显露出不可挽回的枯萎之态。
他伸出手,枯槁的指尖轻轻触碰一片蜷曲的叶缘,仿佛在触摸一段易碎的时光。
那触感干燥而脆弱,带着生命流逝的冰凉。
“又在睹物思人。”
范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平静无波,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这潭死水。
陈平平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胶着在那些败落的颜色上。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缺水,也不缺阳光,怎么就枯萎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像是问花,也像是在问自已。
范隐踱步上前,语气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得施肥啊。”
“您这一看,就没亲自下过田,摆弄过泥土。”
陈平平的肩头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又似乎没有。
“你娘当年说,花有花的天命,草有草的枯荣,随它去吧。”
范隐的嘴角挑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她还信天命?”
“我猜,她当时就是纯粹懒得管,才找了这么个听起来高深莫测的理由。”
这话语带着几分戏谑,却奇异地冲淡了房间内的一丝沉闷。
陈平平终于笑了笑,那笑容很浅,如同冬日阳光下将融的雪。
“也许吧。”
范隐不知何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手指捻开,露出里面颜色奇异的粉末。
他将那些粉末细致地撒进一旁的水桶里,用一根细木棍搅了搅。
陈平平的目光带着询问。
范隐随口解释。
“一些特制的化肥,能增强土壤肥力,给它们吊吊命。”
他提起水桶,开始慢条斯理地给每一盆花浇水,水珠顺着枯黄的叶脉滚落,渗入干裂的土壤。
“院长,对她来说,这些花,或许真是随手洒下的种子,是路边偶然瞥见的风景,她在不在乎,全凭心意。”
“但对您来说,这些花是她留下的念想,是过往岁月的唯一实体,自然弥足珍贵。”
“意义既然天差地别,您又何必非要学她那份随性,硬要让它们顺其所谓的自然。”
“若真是顺其自然,您又何必日日浇灌,夜夜牵挂。”
范隐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小锤敲在陈平平的心上。
陈平平沉默了许久,轮椅微微转向,正对着范隐。
阳光从窗棂间投下,在他满是褶皱的脸上切割出明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