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清水摆在身前,水面映着灰蒙蒙的天,偶尔被飘落的雪花点破,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他的手浸在水中,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剑身,一遍又一遍。
剑,是软的。
北剑峰的流云,百年前便已名震天下。
剑出如云,杀人无痕。
可如今,这把剑却像是洗不干净了。
白笙箫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剑刃,指腹感受着那冰冷的锋锐。
明明剑上什么都没有,可他却总觉得染了血,那些洗不掉的血。
妖族的血。
正洗着,忽然停下了动作,指尖微微一顿。
雪落在水盆里,瞬间消融,仿佛从未存在过。
白笙箫抬起头,望向远处。
那张脸,曾是圣山最年轻俊逸的一张脸。
百年岁月,未曾在他眉梢眼角留下半分痕迹。
可如今,那如玉般的面容上,竟悄然爬上了几道细纹。
鬓角处,几丝白发刺眼地掺杂在黑发之间,像是雪落在墨上,突兀而刺目。
他老了。
白笙箫老了。
不是岁月催人老,而是这世道,逼人老。
木叶死了。
宋令关也死了。
圣山的三根擎天柱,如今只剩他一人。
立阳城需要他撑着,圣山需要他撑着,天下修士……也需要他撑着。
可他自己呢?
低头,看向水中的倒影。
那张脸,陌生得让白笙箫自己都怔了一瞬。
院子里很静。
偶尔有圣山弟子从廊下走过,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们远远望见峰主坐在雪中洗剑,便默契地绕开,不敢打扰。
谁都知道,白峰主近来沉默得可怕。
自木叶宋令关陨落之后,北剑峰峰主的话便越来越少。
有时,站在城头,望着妖族退去的方向,一站就是整夜。
有时,独自练剑,剑光如雪,却凌厉得让人不敢靠近。
今日,他只是在洗剑。
一遍又一遍。
仿佛这样,就能洗去什么。
洗着洗着,又一次停了下来。
忽然抬眼,望向东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