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竹眠低头称是,借着整理衣襟的动作,将三枚破阵钉卡进束腰的暗扣。
她看着裴兰烬走向北斗七星方位,那人月白法衣上绣着的银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当第一声钟鸣从须弥山方向传来时,观星台的阵法突然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
裴兰烬猛地转身,只见原本莹润的星轨正以乌竹眠为圆心大片大片熄灭。
“你竟然……”他素来端方温和的面容出现了裂纹,袖中本命剑“澄心”铮然出鞘:“你是从第几次重置开始保留记忆的?”
乌竹眠终于直起腰背,眼中睡意如潮水退去。
“从很早开始。”她冷冷一笑,开始催动奚无咎留下的那一缕幽冥之力。
第二声钟响震得地面颤动。
裴兰烬突然轻笑出声,剑尖挑起一道星光刺向她咽喉:“你以为靠那点幽冥气就能破局?这观星台每一颗星都是活祭的修士,他们的命火足够将幻境维持到——”
他的话被第三声钟鸣截断。
古钟的震颤引发天地共鸣,乌竹眠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反手将破阵钉拍入自己灵台、膻中、气海三穴,剧痛中听见谢琢光的声音穿透混沌:“主人,剑来!”
被封印在幻境夹层中的本命剑且慢发出龙吟,剑身缠绕的锁链寸寸断裂,剑光归到了乌竹眠手中的剑里。
她之前觉得且慢的震颤太过规律,这便是原因,她手里的且慢,不完整。
观星台顶的穹顶突然暴露出了真实模样,这哪里是什么星空,分明是无数修士被抽离的魂魄,正像萤火虫般在透明屏障后痛苦挣扎。
“原来如此。”乌竹眠咳着血笑起来,每说一个字都有幽冥气从齿间溢出:“用三百修士的命魂做阵眼,难怪每次重置后他们的眼神都更呆滞几分。”
裴兰烬的剑光已到眼前,她却突然松手任且慢自行飞向半空。
剑灵谢琢光的虚影在钟声里凝实,黑发飞扬间抓住剑柄,人与剑化作一道流星撞向中央阵眼。
与此同时,乌竹眠将全部幽冥气注入早先破坏的三十七处阵纹,观星台顿时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防护结界从边缘开始崩塌。
“你疯了?!”裴兰烬面目狰狞,澄心剑刺穿她肩膀时声音都在发抖:“破阵的反噬会要了你半条命!”
乌竹眠就着贯透肩胛的剑刃向前一步,任由剑锋割开更多血肉。
这个距离她能清晰看见裴兰烬瞳孔里映出的自己,鬓发散乱,嘴角带血,眼里却烧着他永远无法理解的火焰。
“比起被幻境慢慢吃掉……”乌竹眠沾血的手指按上裴兰烬胸口,幽冥气顺着对方灵脉逆行而上:“我宁愿赌这把大的。”
裴兰烬狰狞一笑,月白长袍无风自动,眼中黑雾已经完全覆盖了瞳孔,他猛地将乌竹眠振开。
下一秒,他召唤出那柄魔化的霜策剑,剑身缠绕着令人作呕的黑气。
“拦住他!”
乌竹眠厉喝一声,谢琢光的身形化作流光迎了上去,顺手将且慢抛给乌竹眠
两两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谢琢光与魔化霜策激烈交锋,剑气纵横间,整个观星台都在颤抖。
第四声钟响姗姗来迟。
乌竹眠的剑尖已触到阵眼核心,幽冥气腐蚀出的黑洞正在吞噬星光。
她听见无数魂魄的尖啸,那些被困的修士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有几颗特别亮的星辰突然脱离轨道,义无反顾地撞向结界最薄弱处。
这是选择同归于尽也要撕开生路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