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未知之地,裴兰烬的指尖在幻境核心的水晶球表面痉挛般地抽搐着。
他看见乌竹眠站在堆满奇珍异宝的玉台上,眼神清明如寒潭静水,对那些足以让修真界疯狂的至宝投去漠然一瞥。
她雪青色的衣袂不染尘世浮华,连腰间那柄威震九州的且慢都未因宝物光辉而多颤半分。
“这不可能……”裴兰烬的指甲在水晶球上刮出刺耳声响。
幻境中的“裴兰烬”还在恭敬地弯腰献礼,现实中的他却已经将嘴唇咬出血丝。
百年筹划的心血正在他眼前分崩离析,那些他精心设计的荣华陷阱,那些他梦寐以求的无上尊荣,在那个女人眼里竟如粪土般不值一顾。
水晶球映出乌竹眠捏碎玉简的瞬间,裴兰烬的瞳孔骤然收缩。
“剑尊不喜欢这些?”幻境中的傀儡还在机械地执行预设的台词,现实中的裴兰烬却已经将掌心按在水晶球上疯狂注入灵力:“那不知剑尊想要什么?仙盟盟主之位?上古剑诀?还是……”
“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
乌竹眠的声音像一柄冰剑刺穿幻境,裴兰烬看到自己倒映在水晶球上的脸正在扭曲变形,那些精心维持了百年的儒雅假面正在片片剥落。
他忽然暴起一掌拍碎身旁的灯架,飞溅的灯油在黑袍上烧出焦黑的洞。
“为什么不要?!”他对着水晶球嘶吼,声音在石室中撞出癫狂的回音:“这些明明都是……“
都是他穷尽一生追逐的东西。
裴兰烬的呼吸突然凝滞。
他看见乌竹眠抬起手腕,那道粉色剑痕正散发着纯净的光芒,那是霜策剑留下的印记,是他永远得不到的认可。
百年前御神大会上,他亲手捧出的神剑,当着他这个盟主的面,认了一个女子为主。
”因为这些……”幻境中的乌竹眠目光如剑:“都不是我的道。”
水晶球轰然炸裂。
裴兰烬踉跄后退,飞溅的碎片在他脸上划出数道血痕,他却没有擦拭,任由温热的血顺着下巴滴落在玄色衣襟上。
石室角落里,被锁链禁锢的一块霜策剑碎片发出微弱的嗡鸣,密布的裂痕间渗出冰蓝色光点。
“闭嘴!”裴兰烬转身一剑劈在霜策剑上,火星四溅:“连你也敢嘲笑我?”
剑鸣声戛然而止,残破的碎片上,最后一道完整的纹路正在缓缓消散。
裴兰烬突然低笑起来,笑声渐渐变得歇斯底里,他抓起案上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面容哪还有半分仙盟盟主的儒雅,猩红的双眼布满血丝,扭曲的五官如同恶鬼。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被百年嫉恨腐蚀的丑陋灵魂。
“好一个‘不是你的道’……”他抚摸着镜中自己狰狞的脸:“那你可知道,我的‘道’是什么吗?”
铜镜被狠狠砸向墙壁,在四散的碎片中,裴兰烬抓起霜策剑碎片,剑刃割破手掌也浑然不觉,鲜血顺着剑身上的沟壑流淌,将那些古老纹路染成暗红色。
“我要你看着,乌竹眠。”他将残片抵在额头,任由鲜血模糊视线:“看你那高贵的剑心,如何被一寸寸碾碎,看你那骄傲的神骨,如何成为魇魔复生的温床……”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
墙上的南疆巫蛊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猩红光芒,地面浮现出巨大的阵法,在阵法中央,一团黑影正在缓缓成型,隐约可见狰狞的轮廓。
*
另一边。
黄粱梦破碎的刹那,乌竹眠毫不犹豫地伸手抓向那点光,就在她指尖触及碎片的瞬间,天地骤然颠倒,耳边响起无数破碎之声。
“……主人!主人!”
焦急的呼唤穿透黑暗,乌竹眠猛然睁眼,入目是阴尸涧晦暗的天空,以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