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奚无咎竟然一副接受良好,而且甘之如饴的样子,她气得用剑鞘拍了一下他的脸。
当夜他就下山离开了。
其实那一夜,乌竹眠有看到奚无咎离开,她提剑站在树梢,紫藤花色的裙摆垂落在脚面,目送着黑衣少年身披月光离开。
他只留下了一张纸条。
【山南水北,勿寻。】
同年冬,魇怪之乱爆发时,青荇山的雪下得特别大。
乌竹眠来不及想任何人、任何事,孤身踏入了奈落界,染血的身影逐渐被魇怪淹没。
后来奚无咎赶回青荇山,只见到满山白梅怒放,他的脚印深深烙在雪地里,从山门到墓前,一共三千六百五十一步。
衣冠冢前没有碑,只有青坛,他跪下来亲吻剑锁链上缠绕的青缎,却只尝到铁锈味的冰凉。
*
后来幽冥生死境的业火灼烧了九十九日。
奚无咎拖着残破的魂魄走了黄泉八百里,每一步都踩着对乌竹眠的思念。
有恶鬼在笑:“为个死人值得吗?”
他捏碎那只恶鬼的喉骨,暗金瞳孔里映出彼岸花猩红的光:“她不喜欢这个称呼。”
有艳鬼扭着腰肢过来,幻化成乌竹眠的模样,被他用锁链串成了一串灯笼。
奚无咎望着水面上自己猩红的倒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师姐教他认星象时说过的话。
“北斗第七星叫摇光。”她手指的方向,星河倾泻而下:“又名破军。”
只不过生死境中什么都没有,没有月亮,更没有星光,只有他腕间锁链碰撞的碎响,像那年他遇见乌竹眠时,青荇山下的初雪。
而现在,南疆的风裹着血腥气。
乌竹眠看着眼前熟悉的陌生人,他发间还沾着彼岸花的残瓣,暗金锁链感应到主人情绪,正发出细微的嗡鸣。
“长高了。”她伸手想拂去他肩头并不存在的雪。
锁链骤然绷紧。
奚无咎僵在原地,无意识地低头,直到那只手落在他发顶,很轻地揉了揉
跟百年前那个雪夜一模一样。
李小楼突然惊呼:“小师弟,你耳朵红了!”
谢琢光的嗤笑被地面裂开的深渊打断,奚无咎面无表情地收回锁链,转身走向幽冥裂缝,黑袍翻涌如垂死的蝶。
“无咎。”
奚无咎停住脚步。
“院子里的梅树,”乌竹眠的声音带着久违的笑意:“今年也开得很好。”
暗金瞳孔微微扩大,有冰凉液体划过脸颊,奚无咎愣怔地触碰,发现是早已遗忘的眼泪。
与此同时,魔界,不夜天城。
魔界的天空永远泛着血光,宿诀站在魔渊边缘,黑色长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