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寒气像针一样往骨头缝里钻。
院子里静悄悄的。
肖清芷拿着一把秃了半边的旧扫帚,一下一下扫着地上的碎叶和尘土。
动作不快,也不慢,像是在数着拍子。
黄雨柔在灶房里忙活,陶罐磕碰的声音,细细碎碎地传出来。
宋玉坐在小屋门口的矮凳上,那把磨得锃亮的柴刀横放在膝盖上。
他看着院门外那条通往村里的小路,眼神平静,没什么波澜。
风从破陋的窗棂吹进来,带着屋后山林的草木气。
“吱呀——”
院门没关严实,被一阵风吹开了一条缝。
缝隙外,几道人影晃动,带着迟疑。
一声压抑的咳嗽。
宋玉抬眼。
黄雨柔也从灶房里探出头,手里的抹布还沾着水。
肖清芷停了扫地,握着扫帚,站在院子中央。
院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是隔壁的王老四。
他头发乱糟糟的,脸颊深陷,眼窝乌青,嘴唇干裂起皮。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王老四的婆娘,怀里抱着个孩子,用破布裹着,只露出一张蜡黄的小脸,眼睛闭着,一动不动。
还有赵铁头一家。
赵铁头比王老四年轻些,但背已经驼了,脸上是同样的菜色。
他婆娘牵着两个半大的孩子,都是面黄肌瘦,怯生生地躲在大人身后。
一共两家,七八口人。
他们站在门口,没进来,也没说话。
只是那一道道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样,不由自主地瞟向屋檐下那几块用草绳吊着的、风干了一半的野猪肉。
肉不多,是宋玉特意留出来晃眼的。
但在这饥荒年月,在这饿得眼睛发绿的人们眼里,那几块肉,就是救命的粮食。
王老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露着脚趾的破草鞋。
赵铁头的婆娘把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些,孩子依旧没动静。
她旁边那个大点的女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梳着两个小抓髻,头发枯黄,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屋檐下的肉,不自觉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黄雨柔的脸色白了白,手里的抹布攥紧了。
她看向宋玉,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一丝不忍。
宋玉只是拍了拍黄雨柔的肩膀,示意她安心。
宋玉的目光从王老四蜡黄的脸上,移到他那只紧紧攥着什么的右手上。
那只手,少了一截小指。
断口处,是一块狰狞的旧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