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个皇兄,在金人围城之时,只会躲在宫中瑟瑟发抖,只会割地赔款,乞求金人怜悯!他何曾有过你这般杀伐决断的手段?何曾有过你这般深沉莫测的心机?”
“汴京城破在即,是你!是你力排众议,斩杀主和奸佞,提拔李纲,更是亲临城头鼓舞士气!而后,又是整顿朝纲,又是北狩怀州,大破粘罕!这些……这些岂是朕那个耽于享乐、闻战则退的皇兄所能为?”
赵构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也越来越沙哑,他指着赵桓,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你占据了朕皇兄的躯壳!你是妖孽!是鬼魅!”
他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要揭穿一个惊天秘密一般,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朕要告诉天下人!你不是真正的赵桓!你是假的!你是个冒牌货!”
赵桓听着赵构这番“指控”,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只是那笑容之中,却不带丝毫暖意。
“说完了?”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完了,便该上路了。”
“你……你要杀朕?”赵构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直到脊背抵住了冰冷的石墙,再也无路可退。
“皇兄……不……官家!陛下!”赵构的声音再次变得哀婉凄切,“臣弟……臣弟只是一时糊涂,求陛下开恩!臣弟愿……愿削发为僧,永世为陛下祈福,绝不再干涉朝政!之前朝堂上所议的圈禁,臣弟认了!只求活命!”
赵桓缓缓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但更多的,却是冰冷的决绝。
“赵构,你错就错在,不该生在皇家,更不该……有不该有的念想。圈禁?朕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养一个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祸患。”
他转过身,不再看赵构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声音平静地对候在门外的张望道:
“张望。”
“奴婢在。”张望连忙趋前一步,垂首恭立。
“此间事了,让陈过庭来见朕。”赵桓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至于此人……”他微微偏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密室之内,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暴病而亡’。手脚干净些,莫要留下任何痕迹。”
张望心头猛地一跳,垂得更低的头颅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奴……奴婢……遵旨。”
“汪伯彦、黄潜善二人,”赵桓继续道,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件寻常差事,“依前议,交三法司按律处置。罪无可赦者,斩。”
“奴婢领命!”张望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赵桓没有再多言,抬步便向外走去。
身后,密室之内,赵构的嘶吼与咒骂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断断续续传来,但随着赵桓的脚步远去,那声音也渐渐被隔绝,直至细不可闻。
沉重的铁门“吱呀”一声再次合拢,将一切绝望与疯狂都锁在了那方寸之地。
走出诏狱,刺眼的阳光让赵桓微微眯起了眼睛。那股诏狱内特有的阴冷气息,似乎还萦咬在鼻尖。
他顿住脚步,微微侧过脸,对着那紧闭的诏狱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又带着几分莫测的笑意,用只有自已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赵构,你倒是猜对了几分。只可惜……又有谁会信呢?”
他转回头,迎着那朗朗乾坤下的万丈光芒,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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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偏殿书房内,赵桓端起御案上新奉的蒙顶甘露,轻轻呷了一口。自诏狱回来,已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张望也已奉他之命,去请皇城司指挥使陈过庭了。
他放下茶盏,正思忖着如何与陈过庭分说赵构之事,以及宫中那个新近冒出的“可疑之人”,侍立在侧的内侍全德民便躬着身子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双手捧着,低声道:“启禀官家,方才宫门外有驿卒快马呈进,乃是江南齐经略与费御史处送来的紧急密函,言有要事禀奏,请官家亲阅。”
“哦?江南来信了?”赵桓眉梢一挑,心中略感意外,齐安和费鼎宋南下虽有些时日,但这么快便有“紧急密函”,莫非是江南那边出了什么变故不成?他接过密信,指尖在那火漆封口上轻轻一触,并未立刻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