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你比我幸运,”顾灯说,“你外婆虽然病了,但至少还能和她见面。而我当年离开家里整整三年,甚至没能见外婆最后一面。”
阿里伸手拍他胳膊,稚嫩地安慰:“古德,别难过了。”
“我已经不难过了,”顾灯说,“我只是觉得,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与其为过去的遗憾而难过,不如珍惜当下的可能。”
阿里点点头,稍微打起精神来了。
“走吧,我带你回去包扎伤口。”顾灯站了起来,没想到一转身,就看见了不远处的章离。
“抱歉,”章离脸上出现撞破他人隐秘的尴尬,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说,“我不是故意要偷听。”
他路过看见阿里受伤,回去拿了创可贴。
顾灯摇头:“我早看见你了。”
章离愣了愣,顾灯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阿里伤口不深,贴上创可贴,就抱着木雕跑回了外婆那里。
两个大人没有立刻回去,而是一前一后地走在雪地里。积雪被踩得咯吱响,不远处传来哗哗的海浪声。顾灯停在海边,抬头看向冰川上方闪烁的积雪。
北极,冰川,大海,无人之境……如果不是发生这些事情,走在这样的地方,其实是非常浪漫的感觉。
顾灯继续往前想碰一碰海水,距离海边还有一米多距离时,章离突然抓住了他手臂。顾灯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后者神情紧绷,目光锐利。
“怎么了?”顾灯问。
章离这才回神,松开手说:“水凉,别过去。”
顾灯“哦”了一声,果真就停在了这里。他打开小板凳坐下,章离也坐在了阿里的红色小马扎上。
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成年人,岔开双腿坐在两张小马扎上,这情景其实看起来有点儿诡异。但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形象,只是安安静静地呆着。
直到一只海鸥从空中飞过,章离这才开口:“是不是因为你外婆,你才会陪阿里来这里?”
顾灯沉默了一会儿,说:“也有部分原因吧。”
外婆是在顾灯18岁时去世的。
那几年正是他的事业腾飞期,发唱片、接综艺、开演唱会,整个人忙的不行,已经有三年没回老家了。当时顾灯正在海外举行演唱会,8个小时的时差,登台演出前,妈妈打电话来说外婆病了。
顾灯当时已经快要上台,再加上外婆有慢性病一直在服用药品,顾灯就说等他工作结束就回去。
演唱会开了三天,顾灯在观众的欢呼声中下台,妈妈来电告诉他,外婆已经过世。
顾灯大脑空白了好几秒,然后他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我马上回去。
顾灯拒绝所有庆功,推迟后续工作,马不停蹄地回国参加葬礼。一路上他都浑浑噩噩的,完全不敢接受这个消息。为什么这么突然?不就是一次常规病情吗?怎么突然就过世了呢?
他甚至祈求这是一场捉弄他的恶作剧,直到他抵达外婆老宅,看见肃静的灵堂和陌生的亲戚,还有外婆最喜欢但已经空了的座椅。
一切尘埃落定,顾灯的眼泪决了堤。
周围亲戚都在看他,甚至还有年轻小辈用手机偷拍他哭时的视频。可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只是躲进卫生间,宣泄濒临崩溃的情绪。
他该怪谁呢?是妈妈言辞模糊,不告诉他外婆即将过世?还是他自己不上心,借口工作忙糊弄了这一切?
可就算妈妈说了他能离开吗?一场演唱会涉及金额上亿,票早就卖了、听众已经到场、工作人员也早已准备就绪。就算他真得知外婆的病情,他能抛下这一切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