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后顾灯突然病了,浑身发烫,烧得连路都走不了。朱迪一家按原计划返回安克雷奇,章离留下照顾顾灯,等他康复再走。
顾灯浑浑噩噩一整夜,章离也就守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清晨顾灯退烧,才终于靠在床边打了个盹。
顾灯这场病来势汹汹,晚上情况一度非常危险,可神奇的是一晚上就退烧了,只是醒来后精神很差,直愣愣地看着房顶,好半天都不眨一下眼睛。
章离伸手摸他额头,确定已经退烧后又喊他名字。直到第三声时顾灯才回神,笑着对章离说谢谢,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
章离沉默了十几秒,又问:“想吃什么?我去做。”
顾灯:“都可以。”
这里物资稀缺,他一向懂事,从不提过分的要求。
章离炖了一锅生滚粥,大米沸水下锅煮到开花,浓稠后加入新鲜肉片和香葱。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顾灯吃得很慢,但是吃得比往常都要多。
到中午时他已经能下床活动,看起来几乎和生病前没什么两样。可他总是在走神,而且不管章离问他什么,他总是给出“好”、“可以”、“我都行”这类答复。看似很随和,但似乎又将自己置入了封闭中。
章离多少能猜到是卡莉去世的影响,或许这让顾灯想起了自己外婆,可这无法解释顾灯对他的冷漠。
返回安克雷奇前夜,章离终于挑明,直接问顾灯要不要谈谈。
顾灯坐在窗前,微弱的光亮从窗户洒进,勾勒出他模糊的身影。他就这样安静了十几秒钟,然后才抬起头,很缓慢地说:“抱歉,我不想。”
房间陷入沉寂,谈话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逐渐失控的走向,让章离变得有些焦躁。
在章离温和的表象之下,藏着深深的控制欲。他的生活看似随机,但每一环节都有不可撼动的确定性。当事情按照他设想的那样通向终点时,他会感到成就和满足。
可偏偏顾灯无法被计划,也无法被规定,哪怕章离有无数设想,也很难做出准确解读。
他能接受顾灯把背包塞得乱七八糟,因为他可以解决这种混乱,对他来说,可以被解决的意外不叫意外。可当顾灯对他说“抱歉,我不想”时,章离却感到了一股久违的无措。
他感觉自己正被顾灯支配、掌控,就像是站在悬崖边,却把安全绳头交给了其他人。
理智告诉他应该及时撤退,可无形中却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拉扯他,并向他许诺当前所经历的不安、惶恐、失控、屈服、放弃自我,将带领他通往终极的幸福。
“你找好录音室了吗?”再次开口时,章离听见自己说,“录音室一般要提前预约,如果你需要,我可以……”
“不用,”顾灯却说,“我不录歌了。”
章离愣了愣:“为什么?”
“写了也没用。”
“因为卡莉去世影响了你?”
“章离,”顾灯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温和但非常坚决地说,“可以不谈这些吗?”
谈话再次终止,直到次日清晨,章离发现顾灯不在房间。
他在沙滩上找到了顾灯,后者一个人蹲在大海边,被风吹红了眼。章离一度以为他会想不开,可顾灯只是静静地看海,又在日出时分归来。
章离从房间里出来,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地问:“出门了?”
“嗯,”顾灯语气平静地说,“去海边散步。”
章离没再追问,又照顾顾灯吃早餐。
早餐过程异常安静,餐具碰撞的声音让气氛越发冰冷。在这几乎冰冻的安静中,顾灯吃完了早饭。
章离突然开口:“阿里让我问你怎么样了。”
顾灯起身收拾餐具,说:“我等会儿联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