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你,琮儿,”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贾琮,“你身上流着父皇和皇兄的血脉,有太祖太宗的雄风,更有朕……所不及的胸襟与手腕。这江山交给你,朕……放心。”
最后两个字,他说的很轻,却重逾千斤!
贾琮如遭雷击,愕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弘元帝!
禅位?!
弘元帝竟然主动提出禅位?!
这与他之前深不可测、对权力充满掌控欲的形象判若两人!
“陛下?!”
贾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弘元帝摆了摆手,那笑容愈发通透,带着一种放下重担后的轻松。
“不必惊讶。朕这场病,是劫数,也是机缘。让朕看清了许多,也想通了许多。强求不得,不如放手。朕累了,这副身子骨,也经不起折腾了。”
“余下的日子,朕只想在这深宫之中,侍奉父皇膝下,看看书,养养花,做个清闲的太上皇,看着你……如何开创这大乾的盛世。”
他顿了顿,看着贾琮眼中尚未褪去的震惊和复杂,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禅位大典,待国丧期满,太妃七七之后,便可着手筹备。你……是时候担起这副担子了,皇太孙。”
“皇太孙”三个字,清晰地表明了弘元帝承认了贾琮前太子遗孤的身份和正统的继承权!
他并非以皇帝身份传位,而是以太上皇和伯父的身份,将江山交还给兄长的血脉!
巨大的冲击让贾琮一时失语。
他设想过无数种与弘元帝周旋、甚至对抗的可能,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在病后大彻大悟,以这样一种近乎超然的方式,主动将至高无上的权柄交到了他的手中。
暖阁内再次陷入沉寂。
太上皇缓缓睁开眼,看着弘元帝,又看看震惊中的贾琮,浑浊的老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饱含着复杂情绪的叹息,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有无尽的感慨。
弘元帝则已重新靠回引枕,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的松柏,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平和与释然,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语,只是谈论着窗外的天气。
贾琮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江倒海的心绪,撩袍,对着弘元帝,也对着太上皇,郑重地、缓慢地、深深地拜了下去。
“孙臣……赵琮,谢陛下隆恩!定不负陛下所托,不负皇祖父期望,不负……列祖列宗!”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砸在暖阁的金砖地上。
这一拜,拜的是弘元帝的放手与托付,拜的是太上皇的扶持与认可,更是拜向了自己即将肩负的、这万里江山的未来。
窗棂透过的天光,似乎在这一刻,也变得格外明亮起来,静静笼罩着暖阁内这决定帝国命运的三代身影。
棋枰之上,那枚落在“天元”的白子,在光线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