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刚从牢狱出来,看到官兵就怕。
更别说主动来世子府邸,和那些一个个穿戴盔甲的侍卫说拜访宴绯雪两人了。
就在几人踌躇不前的时候,宴绯雪早就安排好小六在门口候着了。
几人顺利进了世子府邸,到了宴绯雪的院子。
石善文在大厅看到宴绯雪的时候,忍不住下跪给他磕头;宴绯雪受之有愧,嘴巴却说给晚辈下跪,是要折晚辈福气。
这番话,亲近又温和,无疑打消了石善文一行人的拘谨。
他们落座后,丫鬟们端着各种糕点坚果鱼贯而入,茶水还是准备顶好的千山顶。
入口香浓,微微带着点苦涩,余味敦厚绵长,正适合他们这种熬夜提神的矿头。
他们这些厂长,也只是凭手艺吃饭的小富之家,哪能喝到七十两一斤的茶叶。
顿时又受宠若惊,对宴绯雪印象越发好起来了。
至于白微澜,宴绯雪把他打发走了。要是白微澜在这里,他怕气氛话头热起不来。
宴绯雪和几人聊天拉家常,先从家长里短切入,而后聊城内大环境,最后又扯到了铜矿上。
闻登州局势不景气,百姓都窝着一肚子火,更别说这几个重点通缉的矿头了。
话头越聊越热,最后即使说到铜矿,宴绯雪也照样能接住话头。
宴绯雪道,“我翻阅古籍,发现有的朝代铜钱里铜少铅多,每千钱用铜三斤十四两,铅一斤八两,锡八两……①”
石善文惊讶宴绯雪知道如此细致,便开口解释是因为冶炼方法不同。
他尽量说的通俗易懂,但宴绯雪每个话头都能接住,还聊起了采铜相关的话头。
什么火烧水泼法、凿眼射水法、打眼爆破法等等都有涉猎。
宴绯雪看书看得一知半解,但石善文一说,他立马就能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
聊下来一通,也知道各种方法优劣在哪儿,遇到成色不同的铜矿如何选择。
这些矿头一聊到自己吃饭的手艺,一个个侃侃而谈,但最后纷纷佩服起宴绯雪的博学。
宴绯雪说自己半桶水瞎晃,只是趁此机会向各位前辈学习取经。
还说,听闻石善文辨察矿脉的本事一绝,像是中医望闻问切一般,仅仅凭借矿石燃烧气味就能辨察。
石善文世代手艺传家,加之本人确实天赋了得,七厂长都以他为尊。
他摆手笑道,“只不过是熟能生巧,拿勘测山矿来说,先审别山势,最好是重峦叠嶂、重关紧锁……还得辅以阴阳五行,铜矿埋在地下,贵阴忌阳,贵藏忌露……然后寻找苗引也就是伴生的花草树木,花瓣颜色往往是蓝色或者紫红色……找到矿石后观察煅烧出的颜色,一般认为红火为铜光。”
宴绯雪认真听着,而一脸崇敬道,“听石前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石善文谦虚道,“哪里哪里,几句窍门谁都懂。”
宴绯雪道,“这听着轻松易懂,可要是没有天赋和经年累月的经验,即使听懂了那也是按图索骥,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然,城内近万人工匠中,为何就几位名气最响亮呢。”
宴绯雪这话说的石善文几人脸色十分舒心,脸露慈祥的笑意。
他们一个个年近半百,手底下徒子徒孙无数,教了几年都没和宴绯雪聊的畅快合拍。
还有一些自大自满倨傲天赋的年轻人,一听他说的这些诀窍很是简单,没有最初想的那么复杂,还嗤之以鼻说镶长也不是那么难。
一百两一年的工钱,换做他也能拿。
毫无遮掩坦露教学,结果旁人却说听着很简单,要学几十年?讽刺他不堪大用。
就算没那徒弟那么白眼狼行径,换做一个平常人怕也觉得听起来很容易,觉得人人都能做。
但宴绯雪的反应,给足了他们应有的尊重和对这个行当的敬重和敬畏。
百工者贱,他们这些工匠手艺人无疑遇见最好的伯乐,得到最高的嘉奖。
不过石善文高兴一会儿后,脸上笑意便逐渐消失了。
现在朝廷是真的严禁铜矿,他不仅一身本事无处施展,更重要的是如何养家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