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案前,徐谦沉默片刻,将手中毛笔搁在笔山之上,眉心微蹙。
“雪封山路,其他各国皆能按期而至,独他建州拖延月余……”
徐谦抬头,看向对面的次辅于谦:“于公,您怎么看?”
于谦拈须微思,道:“此事非雪阻,实为心异,李满住此人,年轻时曾为明将打败,屡朝屡败,此番来朝,或非真心归顺,而是试探新朝之态。”
“他带来多少随行?”
“据锦衣卫探报,实则有近六百人,部分携兵刃,沿途驿站遭骚扰,军民怨声载道。”
徐谦点头,语气平淡:“若我们准其入京,便等于向他低头。若封锁驱逐,则或激女真反感。”
于谦凝视他片刻,笑道:“既然他非为礼义而来,大可略施礼数,明规矩、不失体面,驱之出京,查其贡物,不予赏市,如此处置,虽不惩而足警。”
徐谦目中泛光:“正合我意。”
当夜,徐谦入越王府探望父亲徐闻。
徐闻年迈,已近八十,新皇登基后便不问政事。
近年虽偶有议事之举,更多时候不过在园中赏雪煮茶。
听闻女真入贡之事,他淡淡一笑。
“李满住……这小子还活着?当年老夫巡边辽东时,他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娃娃,居然也成首领了。”
徐谦垂手站在一旁,不作声。
徐闻似有感触,叹道:“北虏衰了,瓦剌碎了,蒙古各部散了,如今若有野心者,也就只剩女真而已,你记住,女真非胡虏,非单一部族,而是一团能燃的火。”
他放下茶盏:“但此时不宜动兵,你驱他,缓之;我大明如今正稳局,不必因小人动大刀。”
徐谦拱手应命。
徐闻岂能不知女真对大明的危害?
他是准备先礼后兵。
若是女真部落不知好歹,那只能让他们喜提灭族大礼包了!
数日后,大明礼部在通州设接待场所,不许女真部使者入京。
女真首领李满住满腹不悦,却仍强压怒气,率随行头目二十人进入接待营帐。
帐中礼部官员奉命诘问贡品、印信、迟到缘由。
李满住言辞傲慢,贡品清单中仅列马匹数匹、鹿皮数十,铜器粗制滥造,与朝廷预期相去甚远。
“赏赐呢?我们年年来朝贡,就是要赏赐的!为何不给?”
李满住当众问道:“我建州卫世代守边,年年送马皮鹿角,为何今年只驱我出?”
礼部侍郎冷然答道:“你迟来,贡薄,扰驿站,乱军民,大明礼制不容践踏,赏市者,需以诚意为本,你等还是好生学学,先沉淀沉淀吧!”
李满住怒发冲冠,却被随从劝住,甩袖而去。
三日后,大明发出文书,限建州使团十日之内离境,沿路禁市,禁止与民交易。
女真朝贡无果而终。
李满住回部,怒不可遏,在营中咆哮。
“我女真年年纳贡,得赏者日薄西山,大明是把我当狗使唤吗?!”
副手董山劝解:“如今大明新皇初立,内阁皆汉臣老贼,若趁其未稳,大可掠边以示威。”
李满住眼中透出狠意:“如此,便从开原、抚顺开始,挑最富的汉村杀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