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月洗澡时,子杉给小姨发了条短信说她俩今晚不回家,明天再与她联络后就关机了。
没过多久,六月顶着湿漉漉的发丝从浴室里出来了,虽然头发还在滴水,但她却一点都没发觉,看见子杉脸色有些苍白地坐在床边静静望住她,神色哀伤的六月尽量压抑眼眶里的热泪,力持语调平稳地说,“子杉,我是认真的,不然你再找个老婆吧!”
这会儿子杉又炸毛了,霍地站起身走到老婆面前目光锐利地盯着她,眼神里清楚写着“你再说一次试试!”
在子杉的凌厉眼神下,六月终究还是没法克制住泪水,深吸了下鼻子,哽咽泣说,“我爱你,因为爱你所以我知道,养育孩子是你的梦想,你希望以后能带着小孩们学习登山露营,你渴望从小亲自培养他们的艺术涵养,可今天医生告诉我我不能给你以上的任何…不过,这一切你还是能拥有的,只要你另外找一个女人,一个拥有生育能力的女人。”
“你别那么悲观,我们能…能找代理孕母帮我们生带着你我基因的孩子,我们能领养个孩子…我们还能…我真那么想的话可以自己生的!”子杉看见老婆那汹涌滚落的晶莹泪水后也跟着泪流满面。
六月却再度反驳,“我俩都知道你压根儿不会自己生,而你也知道的,我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由别人来生。”
“那我们不生了,不生孩子也没关系的,我不在乎…我们…这样我们就能过上无忧无虑的二人世界,我们都喜欢…旅行,没有孩子…我们能…我们能…自由自在地去环游世界…”
无比慌乱的语气,气急败坏的神情,子杉尝试用各种说辞安抚老婆但却说得一团糟,而六月只是不断地不停地摇头,她这彻底放弃的样子看在子杉眼里十分碍眼。
火气蓦地窜了起来,子杉愤恨喊道,“其他的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你听清楚了吗?我只要你!”接着背过身去失控痛哭,于心不忍的六月从身后抱着她也一样泪流满面,温热泪水濡湿了一大片衬衫背面。
良久后子杉才稍微整理好情绪,转过身抬手轻勾起老婆的俏脸,深深望进如一潭幽暗湖水的墨玉眼瞳,语气坚决地承诺,“老婆,只要有你我就满足了,没孩子真的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抱起又再度哭成了泪人的六月把她带到床上,接着温柔地为她吹干头发,然后盖上被子关了灯她俩一起躺在黑暗中,各怀心事。
“子杉…”老婆无力地蜷缩在子杉怀里,哽咽提醒,“不生孩子你没法向长辈交代。”
子杉了解老婆的忧虑,孩子不生了这事儿不是她俩能说了算的,家里长辈那关她俩根本没信心能熬过去。
这时子杉突然发现自己的顽固性格或许并不是件坏事,低头轻柔吻去白皙脸蛋上的咸苦泪水,用手指轻沾去浓密睫毛上的泪滴,望着老婆那双透着迷离惘然的泪眼,子杉语气笃定地说,“无论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法左右我俩的决定,宝贝你看着我,看着我。”
在六月泪眼婆娑地抬眼望着她时,子杉给了她个让人心安的微笑,“从今以后,你不需要管别人说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爱你就够了,知道吗?你只要聆听并相信我一个人的话就够了。”
六月的眼泪再度不受控制急速涌现,“你确定吗?若十年二十年后你后悔了呢?若在生命的尽头你后悔这辈子没有孩子呢?”
子杉摇摇头,“这确实是个遗憾,可是宝贝,因为这笨理由失去你那会是我这辈子更大的遗憾。”
一整晚,她俩就在六月那反复出现的不安全感和伤心悲痛中度过,老婆在她怀里狠狠哭了好几次,哽咽重复说自己落寞失望还罢了,就是怕让大家都失望,还自责数落那与眼下状况毫不相干的过去所有不良生活习惯,无论老公怎么劝都觉得是她一个人的错,害子杉心疼得不行。
还好,子杉在面对自己的失望情绪之际还是成功安慰了娇妻,在接近天亮时,老婆在她的保证与抚慰下终于略显心安地睡着了。
在老婆睡下后,子杉离开房间走到酒店的僻静一角召集了长辈开紧急家庭会议,在电话中哽咽交代了前因后果,说她俩已决定这辈子都不要孩子了,还有老婆现在压力很大,让大家以后都别再在她面前提起婴儿小孩的话题,免得她心里难受。
而她也决定让老婆暂时回英国定居散散心,等她心情好些才回来,子杉自然也会跟过去陪老婆好让她放松、安心,她希望长辈们能给她们一些空间调适心情,等俩人做好准备后才回国,这或许需要挺长的一段时间,只要老婆一日不想回国子杉当然不会逼她。
可在乍闻这不幸消息的打击下,子杉单方面下决定的执意安排让长辈们觉得不受尊重,结果当然是反对她的一意孤行,刚待她说完后,电话中立即骂声四起。
外公让大家安静下来后,沉声道,“子杉,外公觉得你这么打算不合适。孙媳妇要不能生,你还是可以自己生,找个代理孕母也行,为什么要封死自己的后路?”
子杉在电话另一头一个劲儿摇头,“我们都无法接受孩子让不相干的代理孕母来生,而我根本不想自己生孩子。”
听见那固执的回嘴后,跟着是爸爸的浑厚嗓音从遥远的大陆传过来,纵使隔了千山万水,话语中的威势依旧不减,“这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我只有你一个孩子,再怎么说你都必须延续陈家的血脉!”
这霸道的威压话语把她那牛脾气也给逼出来了,“堂哥他早已延续了陈家的血脉,少了我没差。”
爸爸被子杉的狡辩给气得声音都抖了起来,“那不一样!那不是我们家的嫡系子孙!”
接着是一阵令人心惊的猛烈咳嗽声,只听见他身旁的看护大声提醒,“陈先生,陈先生!您注意身体!”
一阵兵荒马乱后,外公再度镇住了大家的七嘴八舌,岳母在这时候清了清嗓子,“抱歉占用一下大家的时间,我得问问我女儿怎么样了。”
“子杉,六月那傻孩子…还好吗?”听见自己女儿很想要却无法履行女人的天职,凡做妈妈的必悲伤痛心,此刻妈的语调里是掩藏不住的忧心与悲戚,情切意挚的关怀让子杉顿时微红了眼眶,轻声说,“嗯,还行,才睡下,妈你别担心她,有我在,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电话扩音器捕捉到仨女人的叹气声,小姨尝试安抚亲家的情绪,“亲家你别太担心,子杉一定会照顾好六月的。”
妈语带哽咽回答,“嗯,把女儿交给她我放心。”
这时远在国内才从应酬上下来的舅舅在秘书汇报了之前的对话后终于开腔,语气不容辩驳,“子杉,这事牵涉到三家人,你不喜欢我们用辈分压着你,可事情到了这地步我们不得不管,你那所谓的计划我们无法接受,你们没权说了算,因为!听我说完!因为你身上的血肉都是我们这些长辈给你的!虽然外家不需要你来传宗接代,但想想你死去的妈妈,她在世上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你了!”
从来没仔细想过“骨肉亲情”这四个字背后所代表的意义,这会儿子杉清楚了解到那到底代表了什么,它不是个比喻,而是在陈述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