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舒现在情况很不好,工作丢了,人也废着,现在还平白惹了官非。处处要用钱,可他现在这情况……”
“我想办法帮你借点钱。”我赶紧说。简妍的语气很沉重,我想,作为朋友,我能帮的真的也只有这些了。
“那怎么行,这本来也不关你的事,怎么能要你去借钱。”简妍不肯,辗转叹了几口气,突然转了话声:“思归……”
“嗯?”
“倘若有天我跟苏曼真的站在了对立面,你……”简妍迟疑着,“你是向着她还是向着我?”
“……我不知道。”我心里很难过,知道简妍不是随口说说的,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不说谁输谁赢吧,她跟苏曼必然是要站在对立面。向着谁呢?一颗心慢慢纠成了一团。苏曼,苏曼……我多想能够斩钉截铁地对所有人说:我当然是向着苏曼的!可是这一刻,内心竟然要命地产生了动摇。一边是我坚信的事实,一边是我深爱的人。怎么办?我到底……怎么办!
“你不知道?思归,其实你心里动摇了是不是?你的性子我知道,如果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死心塌地地对她,就算她杀了人你也会帮她开脱的!可是现在你说你不知道……思归,其实你心里已经没有那么喜欢她了是不是?”
简妍的一番话说得我心跳猝然加快,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你胡说!我爱她,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嗓门大就代表决心大吗?”简妍的声音凉飕飕地传来。“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不适合,你们在一起,不会长久。这个女人心思太深,太狠!”
挂了电话回去时,苏曼已经结账准备走人了。雪白的脸孔一直板着,眼神静默如同封冻一冬的井。看见我出来,她只稍微抬了下眼皮子,挎包拎起转身向外。“走了。”
一路上,她都没理我。我转着手机心中慌乱难言,想找点话说,却又被心头一股郁气堵着:凭什么她一变脸色我就心慌意乱?凭什么我不能有自己的喜怒?这件事我觉得她做得不对,我很不满,难道我不能表达我的情绪?
带着这样的负面情绪,我在车子进小区后主动对苏曼说:“我过去我那边睡。”
苏曼明显怔忡了下。一秒后,她冷冷点了点头,却什么也没说。
心底,莫名地失落了起来。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很可笑,像所有矫情着爱着的女孩子一样,既想让爱人明白自己的不满,又不舍爱人真的同意自己的离开。
停好车子,我跟她一起,并肩走出车库。十月了,夜风有点点凉,我忍不住缩了缩肩。看一眼身侧的苏曼,纤薄如纸的侧影,越发惹人怜惜。本能地就脱了外衣给她披上,动作完成后才蓦然惊觉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那么温柔,那么的……一如往昔。
其实我还是没有变?她冷不冷,饿不饿,她累不累,烦不烦。我都想知道,都想关心。我对苏曼的感情已经慢慢成为一种习惯,和吃饭睡觉一样自然而然的存在。
苏曼却抬手拨开了我的外衣,“不用。”跟着冷冷一笑。“我能感到冷的不是身体,是心。”
我抱着衣服的手便这样僵在了空气里。咀嚼着她的那句话,呆了几秒,她人已走出好几步,见我没跟上去,她停了下来。但,没转过身。
“思归,你知道你最让我寒心的是什么吗?”
“什么……”我心里一刺。我,让你寒心了?
“你是个温柔的孩子,可是,你对谁都是那样的温柔。我以为你对我是特别的,可如今看来,是我错了。”苏曼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尤其空旷与寂寥。“在你心里,我连你一个朋友的分量都不及。你宁愿拣了信她,也不信我。”
“我信我自己看到的。”我的眼睛润湿了,心里一阵阵难过,翻江倒海。“我知道你爱苏岩,可是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戴舒父母的心情,为什么你不肯体谅。”
“看到的?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苏曼冷笑着,“而且你也只是听到。你看到什么了?”
“……简妍不会骗我。”迟疑几秒,我说了这句话。再说出口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过这句话的分量到底有多重,可是,我马上就知道了。
“够了!”苏曼突然尖声叫道,吓得我一怔。“简妍简妍,我听够这个名字了!”她大步走返到我身前,一双美眸慢盛着怒气,重重地瞪着我。“你这么在乎她,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留在我身边?怪不得当初要你搬家你那么迟疑不决——即墨思归,我不会拦着你,你想要回去她身边,现在就可以!”
“你……你胡说什么呢!”我从没见过这样失态的苏曼,表情似悲似怒,看我的眼神,仿佛看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很久之后我会慢慢明白,从一开始我对苏曼的定位或许就错了,她漂亮,她强势,她能干,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被完美了起来。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她就是个“御姐”。可是人无完人,惹人艳羡的光环下,每个“御姐”都会有着或大或小,或多或少的缺陷。这缺陷不是来自容貌,气质,抑或身家。这缺陷来自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家庭出身,童年,成长。第一次渴望,第一次得到,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失去。我想,苏曼有着因为我不熟悉因此被我美化了的过去。她的性格中有一种相当的不确信因子存在,这使得她虽然看起来成熟又稳重,但实际上,内心极度敏感易伤。
可是当时,我想不到那么多。我只是焦急而委屈地辩解着:“我跟简妍——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不会骗你,我会骗你。所以你是这样的意思吗?”苏曼的怒气并未消减,瞪着我一脸的无措,她表情复杂。“我想,你根本没有弄清楚朋友和爱人的定位。”
“不是这样的。”我知道我的语气很无力,可是内心有个声音在大声喊叫:苏曼,你怎么可以质疑我对你的感情?人生不是电影,没有那么多画外音那么多番外那么多第三视角。你不说不解释不证明,要我怎么相信你?难道真要像练霓裳那样?一脸决裂地对卓一航说你为何不肯信我,然后绝尘而去?然后终老至死未见?
信是什么?信是人言。你什么都不说,要我怎么信!
“其实,她说什么不重要,在你心里已经认定我是个在商言商,冷血无情的商人。我做什么事,都是利字当头的。我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去考虑别人的心情,因为我首先要考虑的是公司的利益,和我管理下所有员工的福利。不要用你一向的弱者思维来指责我,在你同情那人陷入困境的同时,也想想,带一群人围堵小岩时,他是否想过会有今天。”
苏曼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弱者思维?是我习惯性地站在弱者角度去思考问题,才会跟她产生分歧?
“在指责别人之前,记得先反省自己。”苏曼这话许是在说我,许是在说戴舒,也许是,在说简妍。
“至于你,想帮别人,也先掂量清楚自己的底牌。”仿佛看出我先前就有想掺合的意思,苏曼警告我。说完,便转身走了。
我本能地跟上,却在电梯口被她拦住。“回你自己那边。”她的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我……”我一个迟疑,电梯门便缓缓合上了。
“你不是小孩子了,”苏曼看着我,她的脸一点点在金属门后消失。“说的话做的事,记住,要负责的。”
☆、第一百章
在电梯口踱了几步,终是放弃了追上去的念头。我想,这时不见她也好,我也是该好好理理自己的心绪了。
慢慢走回自己那边,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才蓦然想起明天要去宠物店将小可怜接回来。想起苏曼刚才冷然的态度心里便毛躁地要命,几次想发信息给她,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戴舒的事一天不解决好,我跟她之间的嫌隙就一天不会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