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一如平日里摩挲青瓷彩釉般专注仔细。我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低声说,早安。
柯抬起脸看我,并且微笑。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样灿烂不羁地笑,那笑容仿佛也染了清晨空气的颜色,透亮干净。我回以笑容,这才意识到我们都身无寸缕。但这无妨。柯是那样美,而我也并不介意在她面前袒露自己。我支起半个身体,倾过去吻她的脸。柯的笑容更盛,没有言语,只是低头吻我的小腿。她湿润灵巧的舌尖顺着那些蓝色的线条游走,传来让人欲弃不能的奇痒,我忍不住轻哼一声。柯抬起脸,笑容仿佛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毫无预期地,我的心在刹那间无比柔软,带着欲泣的疼痛。这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幸福。让人窒息般的幸福感,如丝般轻轻勒住我的心脏。我知道自己害怕随时会失去这种感觉。我也知道自己所能做的唯有坦然面对此刻,不管将来。
这是什么?柯用一只手指在纹身上划着大大小小的圈,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说,小时候母亲请一个苗族老头给我纹的。
你小时候住在苗乡?
不算苗乡。我说,是云南靠近贵州的一个山区。
柯沉默片刻,继续用手指摩挲我的皮肤,仿佛若有所思。
我没见过我妈。她说。
嗯。
把我养大的,是我师傅。
我听说过。
瑶告诉你的?
嗯。
她还说了什么?柯飞快地看我一眼,说。我觉得她的黑眼睛里闪过瞬间的孤绝寒冷,就像她常有的表情那样。但这表情只是一闪而过,以至于我几乎觉得那只是我的幻觉。
瑶说了一些你的事。我慢慢地说,不过,我觉得那不重要。
你真的这么认为?柯盯着我说。
我笔直地看向她的眼睛深处。
我喜欢你。我说,这就够了。
柯仍然盯着我看,足足有五分钟那么久。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终于,她仿佛一个放松了所有戒备的小兽,趴在我的膝盖上,开始轻微地啜泣。
我真高兴。柯哭着说,真的,我从来没这么高兴过。
那之后三天我们都没有离开过这套两室一厅。我们谈话,吃冰箱里的食物,洗澡,做爱。三天里我们没有穿过衣服。两个人一直裸露在空气里,简直就像是高更笔下的土著女人。我从来没有和一个人这样密切过,从肉体到精神。奇怪的是我们睡得很少。似乎有某种看不见的能量注满了我们的身体,使得我和柯都容光焕发不知疲倦。
如果这是一场梦。我愿意这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从柯断断续续的叙述里,我得以将黛瑶告诉我的一些事情补充完整。那绝非玫瑰色的绚烂经历,可能的话,我真希望柯不曾经历这一切,只是做一个平凡的女孩,普普通通地长大。然而惟其如此,柯才成为我眼前的样子。已经发生的过往,任何人都无法改变。我所能努力的,只有现在和将来。
我要你做一个幸福的女人。我在黛青色的夜里,跪在柯身后,用牛角梳为她细细地一遍遍梳头,边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现在很幸福。柯说着,转过脸吻我。夜色迷茫,我们一次次如花盛开。这个有着灰蓝色卧室和桔黄色客厅的两室一厅,成了我们的整个世界。
然而没有人可以永远沉溺于这样狭小的世界。大约是在第三天的午后,电话响了起来。彼时我和柯正在浴室,她泡在浴缸里,我把热水不断从浴缸里舀出浇在她身上。我们的嘴角带着不自觉的笑意,直到电话铃声遥远而真实地在另一个房间响起。
☆、十五、 饭局
月亮潮汐 十五、 饭局
电话是华新打来的。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在电话里听见他的声音。华新的声音并非一贯的平稳温和,而是透露出隐约的疲倦之感。他简短地说,芮,你能不能到我家来一下,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