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巡回到家中,爱妾已经将饭菜准备妥当。一碗清水,半只麻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已经是万分勉强了眼前的女子。张巡拍拍她的肩,只觉到了如今的地步实在是有些对不起这心爱的女人。
“张郎,您还是吃点吧。城里的军民,都还靠着您呢。”女人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光华。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比普通的农妇还不如。她很瘦,手背上都看得出血的脉络。
“家里还有多少余粮?”张巡并没有动筷子,他只是低声发问。
“这已是最后的了。”女人低下头,似有凄凄。但她很快抓住张巡的袖子,抬手间触碰到那冰冷的铠甲:“夫君,再坚持坚持,很快,我们很快就会好的。”
张巡点点头:“我尚不饿,省到明日吧。”
女人闻言咬了下唇,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神明在上,求求你了。快点,来吧。救救他。”女人在心里默默诉说。却被男人拥进了怀中。铠甲太过刺骨,这让她有些不解。
然而很快她就明白了。男人的眼睛里有她一直最爱的深明大义与忠诚坚毅。为之倾心,相知相与。而今,也终于到了自己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他抱着她低声哭泣,那不鲜见的抽动和热泪让女人有些心疼。她完全无视了身体的疼痛与那把曾经刺破过数万敌人胸口的刀,她轻声唤着夫郎的名字,泪也流了出来。
只要,再等等就好了。
为什么,不肯再等等?
张巡抛下那满眼不干的女人擦干了眼泪,他起身依旧是那单薄却高大的身影。
意识渐渐模糊,无法释怀的女人在临死前听到了夫郎冰冷的声音:“阿文,去请将士们稍后。今日总也让大家吃顿饱餐。”
掀开大锅的盖子,已经再也看不出那曾经风华正茂的女人。只是一锅的香肉让已经啃了不知多久树皮草根的战士们格外激动。张巡的眼被烟雾所熏,他跪下来对着那口大锅磕了几个响头,起身招呼过众人便埋头回了房间。
战士们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只一窝蜂般地冲向了那锅美食。
“你只要再等等,说不准就有救了。”张巡回到房间时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他警惕地抬起头来,手按在了那把刚刚杀死了心爱女人的刀柄上。
他看到了一个身着红衣过分妖娆的女人。那个女人的眼瞳全黑,沉静寂默的就像是幽深的桃花潭。这般的耀眼,本不该存在于已经如同死城的睢阳。
“你是第一个敢杀害我的委托人的人。”红衣女子坐在桌前,桌上的清水已经凉了。她的手指在碗边轻轻一弹,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你是谁?”
“你破坏了我的计划。”
“你是谁!”张巡握紧了刀柄,但并没有拔出刀来。
“你自然不会知道我是谁。”女子浅笑着,“你若知道,就不会将那个傻女人放到锅里去。张、中丞,人肉,好吃么?”
“我没有吃。”张巡低头,势气弱了下去。样子显得有些悲凉。
“哦?”女子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张巡面前。
她比张巡矮了不少,可她的目光却让张巡无可逃避。
“你们这些男人……”女子讥笑道,“真是恶心至极。”
“我没有办法。”张巡为自己辩解,但他心里却无法光明正大地为自己辩驳。为了国家,他早已决定付出一切。
“既然委托人死了,我也没有办法知道她的愿望是什么了呢。”女子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如此,也只有回去了。”
“等等!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呢?”女子莞尔一笑,在张巡眨眼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人,为何不,教训那个冒犯您的男人?”空蝉不解。不解魔女大人从入城时看到那姓张的男人杀了雇主后为何就变得奇奇怪怪。
玉髓一句话也没说,可空蝉就是觉得玉髓此时非常的不高兴。可是不高兴的玉髓,又没有惩罚那让她不高兴的男人。
“我能理解那小妾的心思。”玉髓这一次并没有因为空蝉的越矩而无视她的问题。她幽幽叹气:“女人生来就为了一个男人,到最后却总是被辜负了。唯有媚娘是活得最自我,可我却仍旧没看出她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