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拍了拍身上的土长身而起,站在飘荡的树枝上回头瞭望,目光尽头,果真是皇帝的仪仗队。
狩猎啊,真是个奢侈的游戏。
可惜没有时间看稀奇。
她还要去布庄把赊的账还掉,还有菀蘅的那个小丫头要的人偶也还没有买。最可怕的是娘,要是娘知道自己是因为抄近路时看见这棵树长得还算顺眼,索性一睡一上午,肯定会被唠叨得满头长包。
纵身一跃,双喜麻利地窜上围栏猎场的崖壁,再一个翻身,就已经完全置身猎场之外。她落地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准备走人,眼角却隐约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双喜姐——!”
双喜苦笑着转头,杜菀蘅叉着腰站在她的身后,胸前红绳挂着的黄金珠子一跳一跳地前后晃荡。她不怀好意地看着她,“双喜姐,你觉得现在什么时辰了?”
“菀蘅,你怎么会在猎场的后山?”双喜傻笑了两声后抠了抠头,没话找话说。
菀蘅皱了皱鼻子,不屑道,“我怎么可能连这个都猜不到?明明说好上午来的,结果上午过了还没影子,想想你懒到什么程度就知道绝对是抄近路都还忘不了睡一觉。”她突然眨眨眼,冲双喜勾了勾小手指,声音放低,“要是福婶知道了,恩?”
“咳咳!”双喜猛的咳了一下,福婶就是双喜娘,“说吧,什么条件?”
“第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志得意满,竖起一根手指,“这个月十五,二十里外的糖水镇有灯会,你要带我去玩。”
双喜毫不犹豫地点头。
“第二个……”菀蘅眼珠子转了两圈,摊手,“我暂时还不知道,想好了再告诉你吧。”
“是是是,小祖宗。”双喜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对她伸出手,“到时候都听你的,听你的行了吧。我们现在可以去布庄了?”
菀蘅粲然一笑,跑过来欢欢喜喜地挽住双喜的手臂。
杜氏布庄开在吉陵镇镇口上,离安坪村的双喜家有一个时辰的脚程。但由于这是附近唯一的一个镇,而且全镇不过百来户人家,因此大家平日算是比较熟络。
安坪村所在的这座大山的背后就是皇家猎场所在的金丰,可是实际上要从吉陵镇到金丰城几乎要花上半个月的山路。以至于连记忆全无的双喜都可以感觉到这里与世隔绝的贫穷与封闭。
不过今天倒是有些不同。看着镇口常年无人的公告栏前居然围了两圈人,双喜不由得转头看向菀蘅。
“嘿嘿,想知道?”
菀蘅见双喜脸上动容,立刻眨巴着大眼睛,扭着小腰冲双喜得意地笑。
她是方圆百里唯一认得些字的女孩子,而双喜他们村连男人都大部分目不识丁,包括双喜爹。
双喜知道菀蘅误会了她的意思,也不解释,笑着直接拧了她的小脸蛋一把,“少嚣张,还不快说。”
“哎哟,轻点!”菀蘅跳脚,拔腿就跑,“双喜姐你又欺负我!我告诉福婶去!”
“好啦,我的错行了吧。”双喜赶忙眼疾手快地把她抓回来,“乖菀蘅,说说看那榜上到底有什么?”
菀蘅撅起嘴,一双圆眼睛骨碌碌地盯着双喜,“什么选秀什么的。”
“选秀?”双喜皱眉。
“对了,双喜姐,什么是选秀啊?”
“恩,我也不太清楚。这个镇上杜老板是最有学识的,菀蘅去问他吧。”双喜察觉到菀蘅的注意,眉头眨眼间舒展开,微笑着答道。
菀蘅嘟起嘴,“我爹他会告诉我才怪!”
“会的会的,杜伯那么疼你这个宝贝。”
双喜笑着拍了拍菀蘅的头,跟她一起进了布庄,心思却落在刚才的话题上。怎么可能是选秀,选秀能选到这种地方来?按大冕的例制来说,只有正六品以上的官家小姐才有资格参加秀女的筛选。就算往前朝追溯,民间女子想要进宫那也是皇帝先看上了再要的人。
至于村女,这个连前例都找不到。
双喜在布庄把帐清了之后,跨出门槛,公告栏前人已经少了不少,她索性走过去细看。
浅黄色的纸上果真写着选秀,不过说不出有几分怪异。最后面还有附注,说是这次不仅仅选秀女,还征身家清白的小户人家女儿充馆。所谓选秀女,就是选御妻,入选的最次也是从八品下的女织。怎么说也有品位有俸禄。实在家世不济的,坏死是个使女,被配成各个大妃的边人,飞黄腾达的可能性说小不小。但是充馆,就完全是两个概念了,选中的女孩子将被分入各个闲馆伺候先皇留下的太嫔们甚至是神像宝物,虽然也有月钱,可是一辈子不得出馆,一辈子见不到要人,直到老死。
就算这样,也不太合乎常理,宫里怕是有什么变故。双喜退开两步,不关她的事她也就懒得多想。她刚一回身,就感觉一阵风扑过来。
“菀蘅?”她一只手一把将跑得太急差点摔倒的小丫头拎了起来。
菀蘅顾不得气没喘匀,呼哧呼哧地直起身子,“双喜姐,我们山那边是不是皇上的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