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发神,轻微的吱呀声顺着风传入耳中,像是一块承受了重量的木头正在晃动,缓慢而悠长。
苏靖不禁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拂开树上垂下的挡住了视线的青萝的长长藤蔓。
远处林中的小片空地上,微凉的皎白月光从深邃暗蓝天幕顶端的光球上倾泻直下,在大地上漾起一片波折朦胧的光海。
在光海与暗影的边界处,有一株高大的榕树,枝繁叶茂,每一片叶子都似乎在夜色下闪烁。
它的横枝上垂下一架轻软的木质秋千,正是那轻轻吱呀声的来源。
若隐若现的树下秋千上,坐着一个红衣的女子,用跟月光一样颜色的雪白手臂挽住枝条,任由晚风带动自己前后摇晃。朱红色的宽大衣袖呼啦啦招展,仿佛红莲破水而开,点起一把不死不休的焰火,哔哔剥剥地把整个月光都燃烧了起来。
苏靖只觉胸口一颤,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开到荼縻花事了。
她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回头打量自己所处的位置,原来就已经走到了全然陌生的地界上来。
待她再回过头来,一怔,林中空地上月华似水,空荡荡一片。那株高大的榕树下面,坐秋千的红衣少女和那架简单的木质秋千都不见踪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般。
苏靖拍了拍脑门往回走去,自己刚才是在做梦?
“女织,你可回来了!”朝书早就站在门口左顾右盼,一见到人就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前。
苏靖好笑地敲了她一额头,“不是都说了让你别担心吗。”
“女织去见什么人?”朝书一边把苏靖往屋里让,一边好奇地问道。
苏靖笑道,“我曾经救过一个人,她也是宫中的,得知我被召上,特地看看。”
“原来是这样,女织在宫中也有熟人,那就方便多了。”朝书一进门就从碧心那里接过一杯热茶递到苏靖手中,招手碧心可以下去了。
苏靖接过茶喝了一口便把杯口递到朝书唇边,“来,你也冷了不是,暖暖身子。”
朝书讲不过她,没奈何双手捧住那青瓷茶盏,淡淡的热气萦绕之上,从指尖烫到心底。她抿嘴低笑,啜了一口茶汁,“果然我们女织随性。”
苏靖坐到塌上摊手,指着自己笑道,“谁让我是乡野村妇来着。”
朝书突然不说话了。
苏靖眼睛弯弯的,像两弯月亮,“怎么?”
朝书认认真真地对上她的瞳孔,半天摇头,“不像。”
“朝书说实话,女织不像是平民家的女子。甚至…”
“甚至什么?”
“婢子说不来。”朝书放下茶杯垂首。
“那就算了,等你想好再说吧。”苏靖也不计较,她信步走到门前把门栓插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手靠在窗沿上。
“对了,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女织你说。”
“言午言公公,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朝书一笑,“言公公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他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跟秦裘秦公公,刑云刑公公并为圣前三大御侍。这后宫的大小事情他管一半,朝廷之上他也打理三分。”
“也就是说他是为皇上卖命?还有别的主子没有?”
“皇上的御侍怎么可能有其他主子,说起来,最多也不过是刑云公公更加和元妃娘娘走得近,秦裘公公更靠拢皇后。倒是这个言公公完全不偏不倚,唯皇上的命令为尊。”
“那什么地方可以见到他?”苏靖直起身子问道。
朝书皱起眉头,“最近应当不可能吧,言公公被调配管理秀女的事情,听说劳累过度,圣上让他休假去了。”
“他去哪里休假了?”
朝书眨眼,“这个婢子怎么会知道。”
苏靖托腮不语,在这节骨眼儿上休假,分明就是有古怪。他能够休假,说明他要办的事情办妥了,宫中还有人接手他的事情,那么菀蘅就应该还在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