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突然就觉得寒冷刺骨,全身冰凉,手脚发麻。最后也只是机械的挂上电话,爬上床,把被子摊开,死死的裹住自己。如同乌龟有了龟壳,好像瞬间就有了安全的资本。缩在龟壳里,可以不理会雷鸣闪电,也不用理会她那塌掉一边的小小世界。
从某方面说,豆花花是个勇敢的人,但绝不是愈挫愈勇的人。自卑情节已经深深的侵入她的骨髓,弥漫到五脏六腑。她的自尊已经是个破碎的玻璃球,轻轻一碰就可能让她魂飞魄散。所以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是绝不会脱去自己倔强的伪装,绝不会轻易再碰触让她伤让她痛的人和事。于是逃避便成了唯一法宝,也是唯一的路。
自从被拒绝的那天起,豆花花就没再往家打过电话。有时候想到需要像两老问安了,就用手机发短信,或者不顾长途加漫游的附加费直接拨打两老的手机聊上一会儿。但却是万万不会打电话给陈楠的。
要是落在平时,相隔三两个月没消息,恋姐成痴的陈楠早就几百几千通电话打过去了,说不定还会搞几次突然袭击,千里滔滔的跑来以解相思之苦。可现在不一样了,人家像是被打了情痴疫苗,这种类似思念的情绪像是完全消失了。这么久了,竟然一个电话一个信息也没有,像是平白地从豆花花的生活里消失了。
虽然豆花花不想承认,但是她心里清楚,对于这种转变,自己多少还是有些怅然的。
有好几次自己有些忍不住,对着手机发呆,不知不觉间连号码都按好了,最终还是没按下拨打按钮,好像在那个键上失去了所有力气。
周围的人都看出来豆花花心绪不高,也有几个有心的好意的开导她,“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三个臭皮匠还抵个诸葛亮呢,世上哪有解不开的难题。”
她只是低头沉默。她哪敢说,又哪说得清楚。她和那人之间的纠葛,看似简单,却被捆绑了层层枷锁,勒得人透不过起来。
有一次上大课,教室里坐满了人,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眼花缭乱的也分不清座位上的人到底在干嘛。豆花花就在那儿鱼目混珠,对台上老师苦口婆心讲的知识要点充耳不闻,只顾着抱着手机,对着屏幕发呆。
突然间就被抢了。刚感到那一股力道,手机就被抽走了。豆花花一下子惊慌失措,惨白着一张脸四处探望,竟又看到了苏丹那张狐狸脸。
苏丹捏着手机,染上朱丹的指甲映着黑色的手机分外妖异。故意在豆花花面前晃了晃,上挑的眉眼写满了挑衅。
“上课不专心,可不是好学生的表现哦~”
“我本来就不是好学生!”
说着就要伸手去抢,可惜还是落了空。豆花花气得有点急了,盯着那手机,咬着唇直跺脚。
苏丹黑色的眼瞳似笑非笑的直盯着她瞧,一副玩弄小白鼠的模样着实气恼了豆花花,正准备全副武装的反击,突然被点名了。女助教推推滑落在鼻梁的眼镜,拿着班长呈上的花名册,随机抽点。豆花花便成了她指下的幸运儿。
“这位同学,请背诵《春江花月夜》。”
豆花花愣愣的站起来,听完问题一下子懵了。春江花月夜?那是什么东西?是唐诗?还是宋词?
女教师一看豆花花神色不对,也猜到她是答不出来了。大学的教学毕竟人性化,老师也不想学生难堪,为了尽快解决尴尬局面,老师还特意让步,“不用急,能背多少背多少。”
可怜豆花花手心都掐出冷汗了,也愣是憋不出一个字。不要说背诵了,她连这东西是谁写的都不知道,完全是空白一片。
这回女老师连救场都无能为力了,只能先把豆花花干晾着。
坐在教室里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有掩着嘴露出鄙夷神色的,也有明目张胆的讥笑的,从窃窃私语到小小的骚动,有愈演愈烈之势。豆花花无疑是站在了这场漩涡的中心,想逃都逃不掉。头渐渐低了下来,脸上也红得出血。混乱中,忽然听到清扬的抑扬顿挫的女音,豆花花惊愕的瞥过去,正是苏丹。艳艳的红唇,慢条斯理的开合,吐出一个个好听的音节。美得像首诗。而其实,说的也的确是首诗。
看豆花花愣愣的瞧着她,苏丹隐隐笑道,“傻瓜,跟着我念啊。”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
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
……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 落月摇情满江树。 ”
续续的跟着念完,豆花花才稍稍松了口气,女教师竟也跟着舒了口气。
“谢谢这位同学,请坐。我们继续刚才的解释……”
在位置上坐定的豆花花还是没缓过神来,只是无意识的追随着苏丹的方向,捕捉着她听讲时认真的神态,与之前取笑她的促狭有着天壤之别。
“你来干什么?英文系也要修中国古代史?”
“多学习没什么不好的,再说也应该多了解自己的国家呀。我想明年选修这个。”苏丹神色淡定,对答如流,好像早就拟过草稿似的。
豆花花看她专注的神色,再没说什么,自己也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唰唰”的胡写。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死命按着心脏的位置,那里暖暖的热热的涨涨的,似乎有暗流在涌流,饱满的像要溢出来。
第 54 章
转眼就临近寒假,本该是学生们欢呼雀跃的假日,却让豆花花失了神气,整天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