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是御史,弹劾官员本就是他的职责。
这样一开口就弹劾四州都督刺史的,在本朝绝对罕见。
好个凶残的狄仁杰,当世魏征。
皇帝平静的点点头,眼中带出一丝满意之色,说道:“你继续。”
“是!”
狄仁杰继续说道:“臣七月在冀州,八月抵玄州,九月回易州,十月至象州。
诸州之地,或近缘军机,调发伤重,家道悉破;或至逃亡,剔屋卖田,人不为售,内顾生计,四壁皆空。
或有重以官典侵渔,因事而起,取其髓脑,曾无心媿;甚至修筑池城,缮造兵甲,州县役使,十倍军机……”
李绚低头,狄仁杰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冀州,玄州,易州,象州。
抛开赵郡,清河,范阳,定州和蓟州这些太行山脚下和长城之下的地方,狄仁杰几乎将所有他经过的地方官长都告了他遍。
这还没算那些他没有去过的地方。
那里的情况又是怎样的。
家门破灭,十室九空。
官吏敲骨吸髓,压榨无度。
这就是河北的现状。
是整个河北。
群臣大多默然,但李显已经懵了。
……
“……官司不矜,期之必取,枷杖之下,痛切肌肤。
事迫情危,不循礼义,愁苦之地,不乐其生。”
狄仁杰声音越来越急,用词越来越重。
不乐其生,生不如死。
殿中群臣已经沉沉低头。
狄仁杰抬头看向皇帝,神色凝重的说道道:“有以负罪之伍,必不在家,露宿草行,潜窜山泽;赦之则出,不赦则狂,山东群盗,缘兹聚结。”
百姓都不敢在家中居住,被迫落草为寇。
甚至南行山东,啸聚绿林。
“这听起来倒是有些像隋末乱世,不大像朕治下的大唐。”
皇帝脸上带出一丝苦笑,随后说道:“朕有罪!”
“陛下!”
殿中群臣在一瞬间全部跪了下来,神色惶恐。
皇帝摆摆手,说道:“好了,都起来吧,狄卿,伱继续说。”
“喏!”
狄仁杰松了口气,说道:“突厥起兵,四野之间,却是勾连无数,兵威之下,或因迫胁,或有愿从,或受伪官,或为招慰,或兼外贼,或是土人,迹虽不同,心则无别。”
内忧外患。
河北本有内忧,外患一起,立刻局面被动。
狄仁杰继续拱手,认真道:“李嘉运虽只一人,但其后勾连无数,但已尽数被擒拿,甚至无有太多反抗,便已经束手就擒,交代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