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簌神情凝重,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一下薛徵,对他而言,无论是父母,还是兄弟,都只是话本里既定的存在,程明簌冷心冷情,他对所谓的亲生父母以及兄长并没有感情,这些被话本操控,完全没有自己思想的提线木偶,在他眼里,与死物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承载话本意志的容器。
况且,薛徵死了,也许暂时能解除他身份即将暴露的压力。
程明簌眉头紧锁,烦躁地撇开目光。
花厅宾客很多,纷纷杂杂中,程明簌一下子就看到花枝招展的薛瑛。
她今日打扮得很美,引得无数宾客为她驻足。薛瑛停在一名眉目清秀的士子面前。她微微歪头,甜笑道:“张郎君,您那篇《论漕运疏》见解可真是独到,家父看了都赞不绝口呢!瑛娘才疏学浅,只觉得好厉害,张郎君可否……稍后闲暇时,指点瑛娘一二?”
她声音又软又甜,眼神亮晶晶的。那张姓士子本来在喝茶,闻言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他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根本不敢直视面前的少女,只觉得脚下飘飘然,仿若做梦一般,不知身在何方,涨红了脸,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应着:“二、二小姐谬赞……在下……在下……愧、愧不敢当。”
薛瑛抿唇一笑,“哪里,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待我见过其他客人,就来找张郎君。”
张姓士子磕绊道:“好、好……”
说完,薛瑛都走远了,他还呆怔着,魂不守舍地跟了几步,只是视线立刻就被另一个身影完全挡住。
徐星涯凶神恶煞地道:“你要是一会儿真敢找她,你就死定了。”
徐家家世显赫,轻易招惹不起,张姓士子立刻敛了神色,塌下肩膀,“不敢不敢……”
徐星涯瞪着他,慢慢地转过身,一会儿工夫,他的小表妹又如花蝴蝶一般地飞向下一个目标。
徐星涯握紧拳头,薛瑛对谁笑,他就对谁露出獠牙。
程明簌眼睛眯了眯,嘴角牵起淡淡的弧度,好笑地看着这一幕。
有意思,还知道广撒网,就是可惜,旁边跟着条见人就咬的狗,她的网都被咬破,鱼儿都吓跑了。
薛瑛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错漏百出,演得一点都不像,不过她就算不费什么力都能哄得人神魂颠倒,将猎物们撩拨得心旌摇曳。程明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拙劣地筛选,她这般卖力,最终会网住哪条鱼呢?
刚刚的几位,薛瑛都不太喜欢,她总能从那个人身上挑出各种毛病,其实平心而论,有的人长得已经很英俊了,薛瑛要么嫌弃对方眼睛小,要么嫌弃对方鼻子不够挺,她就是这么地挑剔,哪怕是给自己找靠山,都要找合眼缘的。
接连几个都被徐星涯搅黄,薛瑛不耐烦地道:“你能不能别老跟着我,你老管我跟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干嘛,你好烦!”
徐星涯气得心肝疼,她知道怎么说最戳他心窝子,难不成叫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招蜂引蝶吗?
“我跟着你不好吗?你不知道你有多惹眼,小心他们觊觎你。”
“不要,走开,别烦我。”
薛瑛当然知道自己招人喜欢,她就是要他们对她移不开眼,死心塌地。
她一把将徐星涯推开,走到前面。
徐星涯想要跟上去,又被几个狐朋狗友围起来,等把这些人应付完,她早就走远了。
现下薛瑛正与一位看起来颇为忠厚老实的男子交谈,对方似乎被她几句话逗得开怀,憨厚地笑着。薛瑛心中盘算着着此人家世背景,觉得可行,脸上笑容便越发甜美。她微微侧身,调整姿势,好让自己在对方眼中显得更加动人。就在她眼波流转,准备继续“暗示”时,她的目光,毫无预兆地,与一道玩味审视的视线相交。
那双眼睛的主人,正倚在不远处的廊柱旁,隔着喧闹的人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薛瑛嘴角的弧度僵住,笑容瞬间维持不下去。
站在对面的男子关切地询问她,“薛二姑娘,你怎么了?”
薛瑛耳边嗡嗡的,一时不知身在何方,她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也不知道身边说话的是谁。
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为什么程明簌会出现?
他怎么在侯府,谁邀请他来的,今日是她的生辰,府中宾客那么多,他出现在此处,是准备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他们身世的真相吗?
薛瑛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么久以来,程明簌都不曾有任何认亲的举动,根本便是故意为之,他要报复她,要在她此生最得意最风光的生辰宴上,揭穿那个丑闻,让她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