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姐。”慕涵拿着手机,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声音小到站在一边的颜湑都听不清楚,但仔细听就知道,那并不是故意放低声音,而是一种深深的无力。
“谈完了?妈没为难你吧?”慕澜急切地说道。
“没事。呵呵。”慕涵拍拍颜湑关切而伸过来的手,对慕澜,也对颜湑道。
“姐,我想和你说说话。”
“好。”
半个小时后,星巴克。慕涵让颜湑先回家,想要单独和慕澜说话,自己进去了。颜湑沉默地站着,但还是没有跟进去。慕涵点了两倍香草拿铁,捧着咖啡静静等着。已经是晚上十点,霓虹灯像夜晚的彩虹,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颜湑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车里专注地看着夜空。
包扔到椅子上的声音响起来,慕涵抬头就已经看到了慕澜关心的神情,淡淡地把冒着热气的咖啡挪到慕澜面前,说:“先喝点吧。”
慕澜皱紧了描得很漂亮的眉毛:“你还真有心情,看来我又白担心了。”说罢,死死盯着慕涵,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丝破绽。
慕涵低头咳了一下,说:“没什么,不过是些她是为了我好,让我乖乖的之类的话。”慕涵笑了笑,慕端梦会适当地释放温情的手段,说明自己已经能够让她至少平视了,“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听话的好孩子啊。呵呵。以后木夕要有得忙了。”既然窗户纸已经捅破了,慕涵自然不用也不能再呆在李氏看李志川的颜色受慕端梦的监视了。
“咳,原来你是要跟我说这个吖。放心吧,姐姐我能不撑着你么?”慕澜舒了一口气,眉眼也舒展开来。
“姐姐,我问你一件事,你这回可不能不答了。”
“什么事?”
“你为什么和姐夫结婚呢?”
两个人都陷入沉默之中,只能听到慕涵用指甲敲着杯子的清脆声响。
“妈跟你说了什么?”慕澜抬起头,扯开一个笑容,红色的唇彩涂的很好很均匀,但没什么生气。
“她说,两个姐妹一个样。”慕涵笑了,如水的眸子里映着月色,还有慕澜美丽又略显苍白呆滞的脸。
慕澜和顾悠泽是高中和大学同学,一个宿舍,同吃同喝同住。原本慕澜一直以为自己会按照慕端梦的意思去学金融管理,在商场钱场里勾心斗角,可是顾悠泽不然。顾悠泽天生带着一股子书卷气,温柔宽厚,她说她要当老师,因为老师可以在学生的青春里永远青春。那时候慕澜突然觉得老师真是,这太阳底下最光荣最美丽的职业了。
慕澜第一次很坚决地反对慕端梦,慕端梦没有说不,只是环抱着胳膊,一直没有和女儿说一句话。记忆中慕端梦很少直接说不,但却能给人施以不得不服输的压力。慕澜写了几十份检讨,请求母亲的原谅,但是却不改初衷。父亲也在母亲面前百般说着好话。慕澜还记得她舔着嘴唇,忐忑着在志愿表上填下和顾悠泽一样的师范大学。那晚她们抱在一起,以及在同样温柔静好的月色下,顾悠泽的表白。
事情已成定局,慕端梦不曾料到慕澜到了最后仍然坚持当没什么前途的老师,更是少不了冷言冷语。不过好在,慕端梦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慕涵吸引去了。慕澜缓了一口气。那时候慕涵已经表现出在商业上惊人的头脑,虽然只是刚刚高中,却爱看商界人才的传奇,每个礼拜五晚上坚持看股市分析和房产报道。慕澜真是从心底感谢这个妹妹。
后来,父亲突然病重了。慕澜接到医院的电话时,大声哭了出来。顾悠泽把她按到怀里,送她到了医院。慕涵很快也到了,唯独慕端梦不在。医生叫了姐妹里年长的慕澜,告诉她手术成功,但是她父亲最多也就拖个三五年了。慕澜将沉重的身子扎进顾悠泽的怀抱,等平复过来一些后,微笑着告诉慕涵“医生说没事,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顾悠泽将慕澜送回家,为她吻干眼泪,拥抱道别,斜阳下两个高挑女人的影子难舍难分,转身却看到慕端梦环抱着胳膊冷冷睨着两人,然后一声不吭地走开了。那晚慕澜第一次怀疑自己和顾悠泽的未来。
大三结束,大四实习,然后面临工作。慕澜说,我要在南方。顾悠泽说,我要去北方,你跟我一起去吧。慕澜沉默了很久,然后问,你就不能为了我留下来么?顾悠泽愣了几秒,笑了,不能。
骗人,慕澜心想。因为她分明看到慕端梦找过顾悠泽。慕澜不恨,只是失望。
父亲的病情比想像的略好,慕涵将慕澜拉到阳台上,说要出国。慕澜问为什么,慕涵笑着说,因为在国外我会更好。慕澜才发现这个总是不吭声的妹妹其实很有想法,并且,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秘密。
你要为她求情么?慕端梦描得细细的眉里勾满心计,看着自己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像是在说谁也逃不出这只手掌。
你让妹妹去吧,我和她分手。慕澜把脸转向窗外,两个人的爱情总有一个人的要夭折,为了慕端梦的控制欲。
慕端梦并不知道慕涵的性向,只当这既可以培养慕涵,又能让慕澜和顾悠泽断开,以为这是一个两赢的事情,殊不知松了慕涵的缰绳又葬送了慕澜的爱情,是真正的两败俱伤。
慕澜明白,分开不过是迟早的事,就算不为慕涵,也逃不过慕端梦这关。只是不想,没等慕澜说出狠心的话,顾悠泽就逃了。再没有见到她。曾经以为无限的幸福竟然这么轻易地写完了。
一段爱情可以把人浇筑得深而沉,但是我也学会了越难过的时候笑得越开心。慕澜如是想着,抿了抿鲜红的唇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