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笑。
他上身微微前倾,双手随意交叠在膝上。夕阳落在他肩上,像是一块自然斑驳的围巾,映出右肩若有若无的纱布厚度。
林湛的右手虚虚地涌起一股热流,那晚谢辞伤口的热度一直烙在那里,一周都没能消退。
“你的伤怎么样了?”
“快好了。”
“胃病呢?”
“某人没再气我,所以再没犯过病。”
“睡眠呢?咖啡摄入……”
“如果林医生真这么好奇,不如在我家装个监控?”谢辞瞟他一眼,懒洋洋的,“放心,洗澡的时候,我会避开摄像头。”
“……”
林湛决定止损,立刻闭嘴。
他在谢辞身后不远处的长椅坐下,斜对角相背对。他稍微侧头,便能看见在雪里玩成一团的两个孩子。
见惯了李立横眉竖目的顽皮,此刻完全笑开的男孩才终于露出这个年龄该有的童真。林湛看了一会儿,抿了抿唇,犹豫着开口:“刚才病房里的事,是我……”
“林湛。”
谢辞忽然打断了对方的话。
林湛愣了愣:“怎么了?”
“你小时候打过雪仗吗?总觉得下雪天很衬你。”谢辞上下打量着小冰块,十指交合比了个拍照的动作,“你就这么往雪里一站,到来年开春也不会化。”
“……哈,很好笑。”
这次林湛很容易听懂了谢辞话里的调侃。
他环胸坐着,视线落向李立铲雪的背影,神思恍惚。八岁,当年他搬来阜苍时,也左右不过是这样的年纪。
“我家在南方,也是个沿海城市,区别是那里冬天不怎么下雪。后来,爸妈他们……我搬到了这里以后,冬天就变得很冷,雪一场又一场的下。至于玩雪……”林湛低头笑了,“没人愿意跟一个一碰雪就会发烧咳嗽胸口痛的病秧子玩吧。”
这是谢辞第一次听见林湛亲口坦诚自己的曾经。关于破碎的过去,那人从来都守口如瓶,谢辞甚至以为这辈子只能从别人那里旁敲侧击才能将它拼凑完整。
“你的身体那么弱,但我记得,你高中一共只请过两次假。”
“嗯。因为他们不想花钱带我去医院,又觉得我是在装病逃课。所以,除非病得直接晕倒,我不会请假。”
林湛说得坦然,已经毫不在意。
“……原来如此。”
所以谢辞才总是看见林湛抱着热水杯趴在座位上颤抖着熬着时间、等待放学;
所以林湛才那样痛恨别人说谎,因为他曾无数次深受其害。
被关在黑暗里的孤独年少岁月,就那样撞碎了林湛未来的无数种可能性。他刻意将自己裹成一只密不透风的茧,这辈子都没有破茧成蝶的打算。比起成功,他更害怕失败;比起被爱,他更怕受伤。
他不是不想窥见天光,而是不敢向往未来。
谢辞安静地望着林湛的侧脸,眼神比黄昏还要悠长。就在此时,孩子们的嬉闹声慢慢地靠近,陈萱拉着李立的小肿手,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看样子是跑得太久了,两人都累了。
谢辞稍微挪开了身子,拍了拍长凳的坐板:“疯够了?跑那么快,小心林医生生你的气。”